第27章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铺满了大地，白天金光闪闪的沙丘此时反射出点点银光，显得更加冷冽优雅。
伊莉雅此时正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不断向外释放着感知。不知从哪个时刻起，她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不断向她释放出一种排斥感，就像是整个人行走于水中，举手抬足都有一种难言的迟滞感。此时她的感知范围已经扩展到相当大的地步，沙漠边夜行的路人，黄沙下窸窸窣窣的虫鼠，一切都尽收眼底。但是，她还是没有找到那种排斥感的来源。
“伊莉雅！我们要出发了！”林沐雨在下面高声呼喊，招呼她出发。今天起她安排众人白天休息夜晚赶路，此时大家已经收拾妥当，只等伊莉雅归队出发了。
伊莉雅从空中缓缓落下，轻轻落在了地面上，这种对风和身体的掌控能力，让王显国不禁在旁啧啧称奇，狂风吹沙走石他见得多了，但这种举重若轻的感觉他还只在伊莉雅身上见过。
不过王显国此行的重点自然不在伊莉雅身上，他忍不住好奇问向林沐雨，“沐雨啊，这晚上出发有什么门道吗？”
“晚上好往北走。”林沐雨故作神秘地说道。
“北？”王显国瞅了瞅车上的导航，他们在林沐雨的指引下此刻行驶的方向姑且也能算北，但绝不是正北，他不相信林沐雨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林沐雨笑着指了指天，“想要问天，不能总看着手里脚下，要抬头，看天。”
王显国顺着她的手指望向天空，漆黑的夜幕上布满了点点繁星，一颗一颗如宝石般耀眼。正中稍偏一点，一条白色的光带横贯东西，如一道白练轻抚天空，柔美的光线让他的心灵都清亮了些许。不过老头子一下就回过神来，他可不是来观光度假的。他回过头想再问个明白，却看到林沐雨还是指着夜空，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睛时不时上瞟一下，示意他再往上看。
王显国又望回了夜空，四处张望，这天上，除了星星还能有啥？突然他想到，林沐雨说过夜晚是为了向北走。
夜晚、星空、北、是北极星！
有了目标再寻找果然一下就让他找到了。标致的勺子造型，斗口的天璇和天枢相连，再向远方，那里就是北极星。
这小孩都知道的知识又有什么用呢？王显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他们的车此刻确实也正朝着北极星的方向行驶，原来向北指的就是这个。
低下仰望的头颅，王显国一眼瞥到了车上的导航，导航的方向此刻已经明显偏西，又黑又粗的N字早已偏到了一旁，而且看起来大有再偏下去的意思。
“这是？幻术？”王显国情不自禁地用手揉了揉眼睛。
林沐雨看他震惊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们已经进入绮楼大人的领地了，这片领地是一整个巨大的心灵幻术。只要在她的领地里，无论谁在任何地方抬头都能看到一片星空，星空中的北极星会指引我们找到居住在深处的绮楼大人。”
王显国听完连连摇头，“那就怪了。我在沙漠边上走访，少说也听过几百个进过境界之门的故事了，怎么他们都没人提起北极星？这么明显的指引应该不会忘记才对。”
林沐雨狡黠一笑，“王老，这可是心灵幻术。”
林沐雨在心灵二字上的重读让王显国立刻明白了过来，“记忆操纵！也是，能布置这种规模的心灵幻术，操控记忆肯定也不在话下。这么说的话，那些人说的故事都是真的！金银财宝，生老病死，她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王显国越说越激动，如果不是上面封着车顶，恐怕他这把老骨头都能飞起来。
林沐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声说道，“你见到就知道了。”
车辆向着北极星继续行驶，又过了几个小时。正当夜色即将褪去，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开车的宋和义突然猛地一脚刹车，汽车紧急制动，向前滑行了好几米这才停下。
王显国正要发火，抬起手准备敲在自己这个冒冒失失的学生头上，结果他看到旁边的林沐雨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推门下了车，于是连忙跟了下去。
“我们到了。”林沐雨扭头示意。
王显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车的前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扇巨大的城门。城门立于五米开外，左右看去宽约二十米，高度有些难以估计，少说也有个七八十米往上。这么大个门，放在这片四面开阔，一望无垠的沙漠上，照理早就应该能看到了，但自己的学生还能急踩刹车，恐怕是开到了眼前这才突然出现的。
王显国走近了几步，仔细观察。城门表面呈深深的墨绿色，乍一看有些像青铜，但具体材质他也说不上来，总感觉不像是他平常能见到的金属。门板整体光洁如镜，里面还映照着他自己的镜像，镜像的轮廓清晰可见，他苍白斑驳的头发在这片墨绿色中格外亮眼。
再近几步，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城门，入手的触感确实如眼所见，细腻而又柔滑，像是一匹上好的绫罗绸缎。细细看去，门框上还因为刻着一些细细的纹路，这些纹路蜿蜒曲折，看着像是精细雕琢的饰样花纹，又像是古老传说中的铭文咒语，伸手摸上去却没有凹凸不平的触感，这些花纹好像原本就生于门内，又或是有谁用高超的技术画出了深浅错落的层次感。
正当王显国潜心钻研的时候，他手下的门面却突然如一锅煮开的水，整个沸腾了起来。剧烈翻滚的墨绿色喷涌而出，把他吓得一个后仰躺倒在地，涌出的墨色却开始集束凝固，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狼头。狼头左摇右晃，打量着门前的几人，圆睁的双目和咧开的巨口，一副时刻打算择人而噬的模样。
王显国人老身不老，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飞也似地逃回了车边，跟几人聚在了一起。
来势汹汹的狼头来回扫了几圈后，无声无息地又融入了门内，大门平静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正当几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咣地一声，巨大的门扉从中一分为二，向两边缓缓打开，中间留下一条发着白光的通道，好像在邀请他们进去。
林沐雨一马当先，一头扎进了白光中。白光瞬间吞没了她的身影，没有产生一丝涟漪，看起来比投石的水面还要平静。伊莉雅也二话不说地跟了上去。此时门外只剩下王显国他们师生二人，两人对看一眼也跟着走进门去。
耀眼的白光瞬间占满了他们的视野，但在他们闭上眼之前，白光转瞬即逝，露出了门后真正的景致。
迎面而来的是一幢雅致的双层小阁楼，阁楼外随意地立着几株绿竹和一棵巨大的松树，松树的枝丫低垂，如一只手般指着洞开的大门，门前零零散散的砂石左扭右歪，勉强拼凑出一条碎石路，送到了他们脚下。
此时王显国才发现有些异常。一望无垠的沙漠，昼夜交替的星空，此刻全都一无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白色，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的白色。想到这儿，他连腿都颤抖了起来，瘫倒在这稀薄的小径上。此时他才想起，身前身后，原本紧跟的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他自己，要去那充满未知和希望的阁楼里。
王显国伸手摸了摸脚下的砂径，砂石之间露出的空白摸上去也有结实的触感，道路之外也不是虚空，这里的一切就像是搭在一块巨大的透明平面上。心里有了底气，他淡定地爬起了身，慢慢向阁楼走去。阁楼之外，向远处望去，还能看到许多零零散散的沙丘土包，上面偶尔还会有些动物跑来跑去，不过远远地都看不真切。如果是平时，他看到这种异象可能还会去仔细研究一番，不过现在他完全不做他想，加快脚步，向阁楼奔去。衰老的身体此刻却没有成为他的累赘，他能感觉到这个空间中肉眼不可见的灵气正如温玉一般在滋养他的身体，他的每一步奔跑似乎都在让他向年轻迈进。疲劳越走越远，四肢越发有力，就连早已驼下的背也慢慢直了起来。等他站到阁楼前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成了青年时的样貌。
来不及感慨自己身上发生的惊人变化，王显国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身体，整理了一下头发装束，一步步踏入了阁楼。
眼前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一间传统的堂屋，但布局稍有不同。正前方巨大的水墨挂画下，主位并排放着三把桃红色的椅子，中间隔着两张方方正正的茶桌。而两侧的客位则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全然没有一点迎客的意思，这下给王显国整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过好在这里的主人没有让他尴尬太久。正中间的椅子上方突然打开了一口小小的黑洞，和大门一样的墨绿色如瀑布般一涌而下，落在椅子上，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身着旗袍，七八岁模样的少女。来不及细细品味她身上那件精致典雅的衣物，少女鎏金色的竖瞳一把抓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让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半分。
少女抬起手，小口轻启，“说吧。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