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园
月色很好。浊辛一个人在月光的映衬下缓缓而行。
公园里很安静,只有蛙鸣和流水的声音。因此那咔哒咔哒的脚步声格外刺耳。微风拂过他的脸庞,拂起了那张俊脸的忧愁。
这都十几年了,当年的旧事却还仿佛如保存完好的食料一般开始发酵,丝毫没有腐烂。
远处一阵隐约的谈话声。只见夜色中浮现出两个人影,模糊不清。那大概是一对——夫妻吧。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前。两个人带过的一阵风冰冷而刺骨。
或许,被幸运环绕着的人永远不会知道不幸者的痛苦吧。
8年前的一场变故改变了幻想中的人生轨迹。红色的火光在屋顶上跳跃着,大大小小的物品被烧落,周围的人们大呼小叫。一场火,点燃了这个寂静的晚上。一切的声音交汇在一起,说不清是杂音还是来自地狱的歌曲。
没有哪个浊辛经历的夜晚比这更嘈杂的了。没有哪次光亮会比这更震慑人心了。一切都被点燃了,除了浊辛的心。他的心灭了。快乐的源泉之地没了,能够挥霍的钱没了,甚至是朋友,那朋友——浊辛到现在终于明白,那不过是一群追着自己这个金桶转的人,也顺理成章消失了。就连自己的爱人,哈哈哈,什么爱人,浊辛曾经相信爱情能超越一切,现在他更愿意相信背叛能压倒一片。
不过真好啊……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也就没有人能够再夺走任何东西了。
为什么?我这半生还没有造过什么孽,为什么这种事偏偏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像那对夫妻那么……嗯?人呢?
不可能。浊辛瞪大了眼睛。公园很大,这条小路两三百米,一眼能望到头。那对散步的夫妻不可能那么快就不见了。浊辛吃力的跑了两步,却还是没在拐角处看到那对夫妻。假肢的金属声划破寒夜,浊辛打了个寒颤。难不成刚刚那是…浊辛愣了愣,但很快便笑着摇了摇头。
怕什么。也许只有拥有的人才会害怕失去吧。我还能失去什么我想要保护的呢。
今年冬天真冷啊。浊辛缓缓闭上眼睛。恍惚中,他又见到了她。那时候浊辛还在上学,她坐在浊辛的右后方,浊辛有一次找后面的哥们借笔,转头间,便瞥见她温柔的笑。那次,9人一个小组。每次小组讨论时浊辛都会把凳子移到她的旁边。浊辛的成绩并不是很好,那天考完月考要换座位了,浊辛依依不舍的望着她。她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我先走喽。”这是她唯一一主动和浊辛说的话。不就是一句话吗?怎么那么……欸……真好……浊辛缓缓闭上眼睛,靠在公园的椅子上。
还有一次,学校排练节目,浊辛就在她的后面。温柔的短发扫过他的脸,浊辛真希望那次枯燥的排练永远也不要结束。放学后浊辛一个人去了食堂,看见她和她的闺蜜在一起吃饭。浊辛忍不住想上去打个招呼,谁知道她看见浊辛便害羞的拉着闺蜜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和闺蜜着急的说着什么,脸上洋溢着别样的色彩。
说的是什么呢……“那个浊辛,诶告诉你啊,别管他。他这个人啊……”浊辛在长椅上皱了皱眉。他闭着眼在心里说:你当时明明用天底下最温柔的眼神看了我啊?“喂,我怎么看你去关注浊辛呢?你不会…”“我的好闺蜜,想什么呢,他好笑啊。笑s我了,他以为他是谁啊,谁要他来关心我,以为他自己很聪明吗,还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咳咳……仿佛从水里刚探出头,浊辛猛地睁开眼睛,感到自己差一点就要窒息了。不……不!那些都是他幻想的,这不是真的,她明明喜欢他,他很清楚……但越是这样,思想的洪流越激烈,浊辛越是逃不过她背叛他的事实。为什么?为什么!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啊!浊辛慢慢冷静下来。很久以前,浊辛听大人讲过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生在中上层家庭的他对明明要冷死却一直划亮微弱亮光火柴的这种来忘却寒冷的行为感到好笑。
现在,他成了小女孩,但比小女孩更惨。他还被火柴的亮光刺痛了。浊辛感到自己已经没有火柴了。
唉……既然待不下去了,那就走吧。要离开的人一般都要干些什么呢?对了,回忆自己的一生。浊辛再次闭上眼,靠在长椅上,任凭时光的指针向着反方向转动。管它是痛的还是幸福的回忆,反正啊,一切都会有个尽头吧。
公园里还是那么寂静,凌晨三点的半夜只有一个年轻人在长椅上默默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