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徒生变故(上)
顾玉章带着静和没有直接回重凌城,而是去了重凌城南面的铜山镇,公鸡刚刚报销,小镇上还是雾气蒙蒙的,洛商将马车停在一个茅屋院落的外面。
“起床了,起床了!”洛商毫不客气的喊道。
“什么人啊,比我这个老人家觉还少。”一个老头走路步履蹒跚。
静和好奇的问道“这是谁呀?为什么来这里?”
顾玉章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三清宗的暗器功夫,阴虚针,你练得怎么样?”
“跟我母亲比起来,差一些。”静和应和着回答。
顾玉章从地上捡起来一把小石子,给静和一部分,“那试试咱们俩谁先将这老先生打倒,如何?”
本来还有些困的静和,一听来了精神,点点头,两个人开始比划起来,就苦了老人家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意外的是,老人家腿脚越来越灵便了。
“停!”老头喘着粗气喊着,顾玉章没有停手,静和便继续仍石头,只见老头子身形一动,掌风袭来,顾玉章眼疾手快,闪过身体挡在静和身前,一掌将老头打了回去,老人家稳稳落地,拐杖也仍在地上了,手掐着腰,“大长老啊,你就饶了我吧。”
顾玉章这才推开院子的门,引着静和进来,坐在屋檐下的桌子边上,“今年最新的雨前龙井,一壶。”
“一两银子!”老头不情不愿的说着。
“五两!”
“来喽!”顾玉章话音刚落,老人家便来了精神,不一会儿就手脚利索的将茶送上。
洛白将买好的包子放在桌子上,老头屁颠屁颠的坐下,“大长老啊,我先帮你尝尝。”
静和猜到称呼勉之大长老的人,应该是萧山学院的人,可这个人好生奇怪,便问道“勉之,这个老先生可真不客气啊。”
老人家自打第一眼看着顾玉章带静和来就照顾有加,说道“夫人啊,客气就什么用,趁热吃,味道不错。”
静和忍不住笑,也拿起个包子吃起来,可发现老人家的胡子掉了一半“你……胡子……”
老头毫不顾忌的吐了一口口水,抹在胡子上粘好,这也太随意了吧,顾玉章身一把扯下老头子的胡子,洛白也看不下去了,扯掉了花白的头套,静和好奇的拽了两下细长的眉毛,果然一拉就掉了“都是假的?”
露出一个相貌三十出头的男子,相貌中正,“静和,猜到他是谁了吗?”
“如此喜欢伪装自己的,是不是晓月阁的百里成阁主?”
男子竖起大拇指,“夫人有见识,怎么样,英俊不?我可是萧山学院最年轻的一任阁主。”
“百里阁主说的是。”静和被百里成自我夸奖的功夫逗得笑了起来。
“包子吃完了,该办事了,大长老请讲。”百里成自顾自的倒杯茶,一口一口的品尝着。
“去年小关城姚夫人遇刺之事,记着呢。”说话间,故意走凑到静和边上说句“夫人,大长老可真是在查此事,就是没什么线索,你别介意啊。”
“离远点!”顾玉章一句话,百里成麻溜的挪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从那时起,擅长剑法的宗派或者有名气的剑客,可有去世的?”顾玉章继续问道“或者,从那时起,开始闭关的可有消息?”顾玉章的思路是对的,姚夫人剑法卓绝,能够与她过招的,应该都是一流的高手,一定有据可查。
百里成指尖有频率的点着桌子,好一会儿后,说道:“有,衡阳剑派腾乔掌门,曾向百草山庄求取了两枚雪域灵芝,我还觉得奇怪,也不怕吃多了流鼻血。而且衡阳剑派每年中秋的论剑大会,腾乔去年也没有出面,而是副门主腾彬主持的。”
百里成又想了想,一拍桌子“名剑山庄也缺席了论剑大会,因为去年的三月初二,庄主郑言生病逝,以守丧为由,禁止弟子参加论剑大会,事后郑言生的弟弟郑言峰接任庄主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封剑。名剑山庄闭门自居,远离江湖”
百里成开始转圈的踱步,左一圈右一圈,“九乡门中的四大用剑高手,洪季、平止,平渊、赵霓裳,如今只有赵霓裳一枝独秀,洪季练功走火入魔而死,平止失踪一直杳无音信,平渊则是一直在闭关。平止作为九乡门的门主,失踪之后,九乡门群龙无首,凭实力竞选,自然是赵霓裳辅佐的赵家胜出,但苗家、洪家、平家不服气、丰家、张家、秦家观望,方家、乔家支持赵家。”
顾玉章打断一句“可这几家虽然陨落了高手,可声望并没有落下啊。”
百里成一拍桌子“怪就怪在这!大长老,这几家除了九乡门闹出内乱,是因为九家联盟利益分配不均导致的,其他几家的名声更胜了,而且辖区面积增加了产业也增加了不少。比如名剑山庄,虽然闭世,可他的赏君剑室,兵器府,承接了南湘军中兵器的打造。这可是大买卖啊。直到半年前,向郡守查出来由一家承办不合适,便将兵器打造分了四家打造。”
“怪不得向家出事了。”静和无奈的摇摇头。
“夫人啊”百里成一激动又凑近了静和,“你可知西铭郡有一个剑客名叫邙生?”
“离远点说!”顾玉章喝令一声,百里成又麻溜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静和不免觉得这个晓月阁的百里阁主有意思,“知道一些,剑名:枯木,曾是昆山派掌门砺寒的得意弟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昆山派,他在昆山剑法中悟出枯木七剑,以此成名。百里阁主,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慕远雅室与萧山学院的消息渠道主要在南方,以往鲜少有这位枯木剑的记录,可去年慕远雅室中收到消息,邙生在竹湖附近出现过。”百里成说话间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道“而且是两个人一起住在竹湖小院,还有一名女子。”
顾玉章看看静和,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的说道“邙生向来是独来独往,若有了陪伴的人,也是正常,为何引起了你的注意。”
百里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竹湖是个小镇,一年前九乡门产业覆盖了竹湖的渔业,码头,当时苗家和丰家都想占了竹湖,两家在湖边大打出手,毁了湖边居住村民的房子、院子,也包括邙生的湖边小院,但起初邙生没在家中,那名女子暗器功夫极好,很快便解决了苗家与丰家的人,苗启航与丰静初亲自出手也很难近身,几个回合后邙生赶了回来,使出了枯木剑法,才露了身份。此事本就是两家之事波及了村民,丰静初觉得愧疚,便自掏腰包请匠人为附近的村民修房子,与邙生别过,放弃了竹湖的生意,苗启航自然就占了竹湖,后来多次去拜访邙生,想要拉拢邙生,都被拒之门外。那件事情之后,那女子就再没出现过,后来邙生也不见踪迹了。”
静和想起当时那根银针问道“那女子使用什么暗器?”
百里成摇摇头,顾玉章知道静和心里在想什么,安慰她说道:“有了线索,会查到的。跟我来。”顾玉章拉着静和进了小院侧面的一个房间,里面很整洁,标志性的放着一个棋盘和一把琴,“我有时来这里,便在这住下,简单了一些,勉强休息一下可好。”
静和四处看了看,一尘不染,“百里阁主真是个好干净的人,房间打扫的这么干净啊。”
顾玉章嘴角一笑,抱起静和,将她放在床上,又给她脱下鞋子,扶她躺好,盖上被子,“每个月二十两银子,他自然是高兴的。”
静和忍不住笑出声“是够奢侈的,你要做什么?”
顾玉章在静和的额间轻轻的吻了一下,“这件事情虽然露出一些端倪了,可这些门派错从复杂,抽丝剥茧需要些时间,我去给静轩写封信,详细查一下邙生。”
静和摆弄着顾玉章的手指,说道:“勉之,这件事波及如此大,若是我要报仇,怕是要在江湖上掀起来很大的风波,弄不好惹来很大麻烦。”
看着静和顾虑的样子已经不再像一年前一样不管不顾,顾玉章心里放心了许多,“我在这里,你担心什么,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睡会吧,赶了一夜的路,也累了。”
静和撒娇的将顾玉章拉到自己是枕边,靠在他怀里,“等我睡着你再走,你不只是要给我二哥写信,还要与百里阁主商量事情,天黑之前可能都回不来。”
“好,我在这里陪着你,需要我给你弹琴吗?”他轻柔的将静和眉间的碎发挑动到一边。
静和享受的躺在顾玉章的臂弯里,闭上眼睛说道:“不用了,你也累了,让你省些力气。”琴音再好也比不过最爱的人在身边的温暖,静和踏踏实实的睡着后,顾玉章才放心的出来。
看着脸上扣把蒲扇,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百里成,顾玉章走过他说道:“走吧,该干活了!”
“好嘞!”百里成一溜烟的跟了上去。过了好一会儿,百里成憋不出话的说了一句“大长老,韩山先生一直没有查到踪迹。”
顾玉章眉间聚拢起来,姚夫人是剑圣韩山关门弟子,出事之后,韩山先生竟然一直没有露面,顾玉章不敢继续猜测,更不知道如何结论,甚至不知道该怎么与静和商量此事,而今日百里成提到的暗器高手,令他想到一个人,三清宗内隐宗暗器手法冠绝江湖,难道三清宗内有人下黑手吗?顾玉章心里也没有答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晌午十分,百里成给顾玉章乔装打扮一番,贴上了胡子,像是个中年人的样子,来到铜山镇附近的三阳府,进了清韵茶坊,茶坊的掌柜称自己为清许先生,渐渐的都知道三阳府清许先生擅长茶道,又是一位饱腹诗书的人。知道了顾玉章的来由,便即刻给丰静初下了帖子。
顾玉章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恍惚间,在街角的一处,察觉一个人影,虽然头戴斗笠,可顾玉章还是心中有了一些猜测,正在此时,他的心口开始出现疼痛感,似乎刀割一般,他一手捂住心口,一边从怀里拿出一枚丹药服下,迅速运功压制,额间已经渗出汗珠,百里成发觉不对,看向窗外,袖箭瞄准斗笠人,闪躲之后,斗笠人消失了,顾玉章在运功之中压制这体内乱串的气息,到了日落时分,才平息。
“大长老,那人是不是催动了黄泉苦?”百里成看着顾玉章点头,便明白了,气的一拍桌子,“无耻!看来背后之人已经能猜到了,还要查吗?”
顾玉章的呼吸有些难受,勉强说道“不查清楚,以后,这些杀手集结起来下一个目标就可能是你、是我,是任何一个阻碍她大业的人。”
“可姚夫人怎么会挨着她的路啊?”百里成不解的问道。
“姚家不与皇室联姻,姚家兵权只属于圣主,姚夫人亲自为静轩选了书香世家的齐尚书女儿,又多次拒绝了圣后给静和介绍的婚事,她便知道与姚家绑定的这条路走不通了。姚夫人去世后,姚家的生意和暗线一部分被毁了,一部分被霸占,若不是静和苦心经营,早就被残食干净了,她的设想,应该是姚家经济上断了核心的臂膀,大公子受到董家的重创,老郡守失去爱妻,难以承受,西铭郡陷入混乱之际,便可以安插亲信,可她没想到,姚家子女个个是战场上走出来的,哪有服输的,老郡守虽然想念妻子心切,无心过问军中之事,可两位少将军将军中打理的更加稳固,西铭军中,她根本插不进去,静和接手姚夫人的产业,做了重新的部署,还扩展了商路,姚家反而绝地逢生。”说话间顾玉章咳嗽了几声。百里成赶快将水递过来。
清许先生轻轻的敲敲门进来问道,“二公子,丰静初已经等了许久,何时可以见您?”
“让他进来吧。”顾玉章又看看远方,心里莫名的有些担心。
丰静初看上去比起苗启航稳重许多,顾玉章谦和的说道“丰家主好,耽误多时,让您久等了。”
丰静初能作为九乡门的一家之主,沉稳中带着睿智,说道“二公子客气了,丰谋今日来,不知何事能为您效劳。”
“效劳不敢当,有些事向您打听罢了。”
丰静初心中猜测着顾二公子作为萧山学院的大长老,在江南手眼通天,难道是要干预九乡门的家事?故作客气的答道“若是我知道的,定然如实相告,可若是关于我九乡门内部之事,还望二公子就不必问了。”
顾玉章的机智,自然明白丰静初的言外之意,“九乡门门主之事,我不感兴趣,若是今日丰家主坦诚相告,他日丰家主有何要求,我也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丰静初放下心来,“二公子请说。”
顾玉章问起来当时使用暗器的女子,丰静初仔细回想了一番答道“那女子的手法很快,九乡门在南湘、鄂川、南疆都有些许势力,对各大宗派有些了解,那女子功法与发力的手法,不像是南方的宗派,以气化力,这种手法,燕北的长山派、西铭的三清宗倒是更像一些。”
燕北的长山派顾玉章自然是了解的,暗器柳叶刀,看似以气化力,实在重在腕部的发力上,三清宗才是真正的以气化力,三清宗果然是出了问题,但丰静初的口中,那女子当时戴了面纱,未看清真面目。顾玉章想了起平渊的伤势,问道“听闻平家的二长老在闭关养伤?”
丰静初眉宇间有了些许迟疑,说道:“不错。”
顾玉章继续问道:“苗启航应该也回到了九乡门,提起虎扬宗的事情与西铭郡姚家夫人的死有关,当日有十名剑客,可否有二长老啊?”
丰静初自然知晓顾玉章是姚家小姐的夫婿,提及此事就不会善罢甘休,果断的答道“不可能!”
“那二长老受伤是不是也太巧了。丰家主愿意说说吗?”
顾玉章这话让丰静初难以启齿,可若是不说,军中势力波及下来,九乡门也难以承受,说道“二长老是被洪季长老所伤,也就是去年年前平止门主突然宣布卸去门主之位,甚至卸去了平家家主的位置,还下令平家不可争门主之位,并且为平家留下了南疆的一部分区域,还有一部分是留给九乡门各家分配的,竹湖本应是丰家的,苗启航那个无赖非要横插一杠,才引出了邙生的事情。从那之后,平止就离开了九乡门。可是平渊二长老不服,与洪季打了起来,最后洪季重伤不治而亡,平渊二长老身负重伤一直在闭关。”
在丰静初的话语中,顾玉章听出来加入那次刺杀的有可能是平止,为了不给九乡门招来祸患,提前卸去了一切职务,“那是我猜错了,丰家主。”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丰静初听得意味深长,他心里也知晓,平止或许与刺杀之事脱不了关系,“二公子,九乡门只是这乱世中抱团的联盟,并不想涉及到军中或者朝中之事。”
顾玉章笑笑“丰家主,我到也希望如此,这样大家都好过。可若是说燕北军中,我说了算,西铭军中,我两个大舅哥,也能说上一说,可要看往哪里说,况且你可以代表丰家,却代表不了其他八家,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公子刚才说,我若有事,可帮上一二,当真?”丰静初试探性的问道。
“只要不违反原则,自当尽力而为。”
有了顾玉章这句话,丰静初起身作揖,说道:“如今九乡门已经不如从前,可若要分崩离析下去,便是自掘坟墓,当今家主赵清朗虽不是个大谋略的人,可也不冒进,我丰家、张家、秦家支持赵家,就可坐稳门主之位,但有一点,洪季虽死,可洪家擅长机关之术,平家平止失踪,平渊闭关,还是有一定的战斗能力,苗家财力雄厚,这三家若是反水,或者有其他企图,九乡门不必外敌瓜分,就已经瓦解了。”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丰静初一直看身后站着的侍从,此人气质出众,并不像普通的侍卫,而且在提到平止一事的时候,丰静初也顾忌的看看此人,顾玉章判断着年龄便有了一些猜测,“丰家主这话是自己说的,还是为九乡门说的。”然后抬头看看身后的侍从“也或者说是为了赵门主说的。”
身后的侍从眼光中闪过一缕光,丰静初回答道:“坐下吧,门主。”
“在下赵家,赵清朗,今日听闻二公子与丰叔有约,冒昧前来,请多见谅。”
顾玉章心中暗想,这位年轻的家主可不像丰静初所说的没有大谋略,很明显他与丰静初的关系非常,而明面上,丰家又是中立的态度,看似矛盾其实做好了制衡,两家支持,三家中立,使得苗家、洪家、平家作妖起来,也有所顾忌,同时给了他们希望,不能随意脱离九乡门,而中立的三家实际上早就已经收入囊中,又是一个扮猪吃虎的角色。“赵门主客气了,来者皆是客,有话请讲。”
赵清朗早就听闻过这位顾家二公子的大名,而这半年来,眼看着姚家生意在江南扎根繁衍起来,若是能够合作自然是最大的助力,于是说道:“二公子,我们九家联合已经上百年,可人心已变,如今的局势如丰叔所说,我即担任门主之位,便不想将九乡门作为他人手中的矛和盾。洪家、苗家、平家,身后有其他的势力在支撑他们,我希望二公子能出手相助,只要能令三家不再拓展势力,与六家和睦相处就好。”
“和睦相处,也定然是相对的,我既然说了,略尽绵薄之力,也不会食言,只是,此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循序为之。”
赵清朗自然明白三家经营数十年,根基深厚,明白顾玉章说的很现实,“多谢二公子,若二公子能助九乡门稳住局势,赵清朗感激不尽。”说话间起身向顾玉章庄重的做礼。
“赵门主客气了,不过有一点,平止若真的与姚夫人刺杀一事有关,九乡门最好不要插手,别说我不会客气,姚家兄妹三人也不会手下留情。”顾玉章自然是要将丑话说在前面。
赵清朗叹口气说道:“二公子,此事丰叔说的都是实情,可我是在平伯父身边长大的,他不是一个见财起义的人,否则不能二十年掌管九乡门,令各家信服他。我不能排出他出手的原因,但他若真的参与其中,定然是有苦衷的,即是害了姚夫人的性命,便是错了,一命抵一命,二公子与姚家若要报仇,我不干涉,我不敢保证平家是否也不干涉。”
“不碍事,有赵门主这句话就行了。”
赵清朗心中对平止的离去一直有着猜测,犹豫了片刻,说道“二公子,我在平伯父身边多年,对于他抛开一切离开宗门也很诧异,只怕和一个女子有关。”
“女子?”九乡门作为南疆有头有脸的门派,当家人娶妻生子这种事,自然要敲锣打鼓大摆宴席的,可平止偏偏一直是孤家寡人,顾玉章饶有意味的问道“看来还有位红颜知己。”
“如今说来,有五、六年了,平伯父对于我们这些后辈的管教还是很严格的,对九乡门的规矩也极为重视,我尝尝跟在他身边学习,料理门中的事务,一次,苗家人占了村户的水田,闹到了九乡门,我安抚后,去找平伯父商议解决办法,他院中的侍卫竟然莫名的拦住了我,等许久,平伯父才出来,见他手中将一串铜铃塞进怀里。”赵清朗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继续说道“那铜铃更像是女子的物件,而平伯父从不近女色,一向洁身自好,引起了我的注意,出于好奇,我夜里潜入了平伯父的院中,躲过小厮的巡查,来到平伯父的房间顶部,听着开门声,便藏了起来,过了半晌,平伯父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侍从,九乡门内之人,我闭着眼睛都能数的出来,那人的出现令我更加好奇了,暗中跟了上去。直到他们进了后山。”
这件事情,丰静初都不知道,惊讶的问道“门主,后山被平门主列为禁地,难道与这个人有关系?”
赵清朗点点头:“后山的竹林常年无人打理,杂草慌乱,我当时在远处,发现竹林深处有灯光,为了不被平伯父发现,我只能继续隐藏在竹林远处,等到第二日报晓之时,看着平伯父从竹屋内出来,令我更想不到的,是一名散着长发的女子送他出来。我猜测着就是之前的那个侍从。”
“那为何门主之前从未提起?”丰静初叹息自己竟然从未发现平止的异常,一拍脑门。
顾玉章应和着说道“赵门主知道的,恐怕不止这些吧。”
赵清朗尴尬的说道“的确,这暗地里追查门主的行踪本就是拿不到台面上的。当日回去后,我纠结了许久,若说是露水情缘,平伯父不会为了这个女子将后山列为禁地,并亲自修建一处竹屋,可若是情之所系,九乡门在中州以南的势力也是举足轻重的,给她一个名分,光明正大不好么,但平伯父却将这女子藏得隐秘,只能说明这个女子的身份一定很特殊,甚至和某些势力有关联,我担心给宗门带来灾祸,便在平日里更加慎重宗门事务的处理了,日子久了,平伯父在管理宗门上一如既往,我才踏实下来。”
“金屋藏娇”顾玉章听着赵清朗的叙述,那一串铜铃,总觉得与静和所说的铜铃剑客有或多或少的关联。如今看来应该也是宫中之人的手笔。说道:“赵门主,可否多问一句?”
“二公子请讲”
顾玉章继续问道“平止突然离去后,赵门主可去过那间竹屋?”
赵清朗欲言又止,叹口气,说道“自然是去过,除了灰尘,没有任何女子的饰物、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我不禁觉得这女子的戒备之心超乎寻常,那竹屋后面我看着已经走出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路,就寻了过去,一直到后山的洞穴,我也进去看了看,洞穴内透着古怪。”
“古怪?”丰静初与百里成异口同声的问道。
赵清朗继续解释“平伯父擅长用剑,众所周知,洞穴内剑气隐约留在石壁上也是正常,但并不像是剑招所致,更像是猛兽,凶禽的抓痕,我翻遍了山洞,什么也没找到。”赵清朗抬起头:“二公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与你而言有无帮助不知道,但言尽于此。”
“多谢赵门主,如您所说,平止隐藏的秘密还真是不少,至于那女子应该也在刺杀姚夫人的刺客之中,我会将赵门主今日所说之事告知夫人以及姚家两位公子,断然不会牵连九乡门。”
赵清朗自认为自己是个心中有数的人,可见着顾玉章后,谈吐中有一种钦佩,说道“二公子,我赵清朗是个江湖中人,若是二公子不嫌弃,可否交个朋友?”
顾玉章给百里成使了一个眼色,倒上两杯茶,“赵门主客气了,以茶代酒。”两人一饮而尽。
顾玉章看着天色已晚,担心静和,便找个借口与百里成离开茶坊,赶回百里成的小院。茶坊中,赵清朗看着顾玉章远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有了笑容,丰静初问道“门主相信顾二公子吗?”
“相信,若他日九乡门真要选择一个阵营,那一定是顾二公子。”赵清朗的话令丰静初明白了深意,继续说道“丰叔老了,可也愿意与你一同堵上这一把。”
夜幕下,一道浅浅的月牙渐渐变成金黄色,越发明亮,妙筠与洛商坐在院外的小凳子上,看着满天的星星,静和在院子里练剑,这半年多在顾玉章的指点下,剑术有了很大的提升,甚至有了些许感悟,她想着顾玉章和母亲都说两仪清虚剑法讲究心随意动,剑由心发,气随心动,以无形化有形,一剑破除,院中桃树瞬间破碎,妙筠和洛商赶忙跑进来。
“惊扰你们了,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些感悟而已。”静和看着妙筠两人面色紧张回答道。
妙筠与洛商正一笑,突然面色紧张起来:“不对!夫人快走!”妙筠身法很快,拉起静和向右边闪过,一道剑气划过,地面裂开一道缝隙。
洛白也速速跑过来,“什么人?来了还不敢露面吗?”
只见六个黑衣人手中兵器不一,落在院中,直奔静和而来,妙筠一剑劈下,将两人推了出去,静和第一次看见妙筠动手如此利落,手起剑落,一个人已经站不起来,可这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便提起剑一同迎敌。
打斗间一男一女向静和两面夹击,这一招,静和猛地想起当年母亲遇袭之时,便是在这一招,母亲将自己拉了出来,她反应极快,一招飞鸟还山,剑气肆意将那名女子推了出去,身形旋转,反手雨落江南,将男子逼出很远,趁着男子脚步不稳,静和催动浮云步法,补上一招月落清秋,男子胸口出现一道极深的剑痕,吐血落地,当静和第二剑落下时,女子长剑拦住,剑中伴着哀怨,一招将自己逼退了回去,“离怨!”,“陆离双剑!”
身份被挑破,对于两人来说可不是好事,陆远与离怨二人,又开始了双剑夹击,招式环环相扣,静和手中之剑仿佛心中之剑,随心而动,剑若惊鸿而去,破了陆离双剑的杀招,剑由心动,手中剑若清风,随风而起,杀气如风中利刃划破离怨的喉咙,陆远疯狂之下,猛然一剑劈下,静和阻挡之下,感觉手中被震的酸痛,气海有些紊乱,可还是很快做出反应,剑于手中回转,身影虚幻如风中之影,一剑抹了陆远的脖子。
静和刚落地,一道强横的掌风袭来,躲不掉只能硬接下来,可此人掌力惊人,一招之下,静和被打出去,撞在桌子上,杂碎了桌子,在地上滚了几米远,整个气海翻滚,吐得一身是血,出掌之人速度极快,又是一掌击来,妙筠一剑飞出,让那人身形偏了一些,打在屋檐下,房屋断裂,可想而知,若是打在静和身上,骨头都要碎了。
此人在妙筠的逼迫下,掌法逐渐露出痕迹,像极了黑山派的落石掌法,能有这等实力的应该也达到掌门或者长老级别了,静和勉强站起身,替妙筠捏了一把汗,只见那人一招石门展后,妙筠有了伤势,又一招落海沙劈下,妙筠还没站稳,静和催动浮云步,一手拉开妙筠避开这一掌,却没避过第二掌,打在静和的背心上,静和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不再有任何知觉,人如风中柳絮一般,只在潜意识中好似有人抱住了她,便一无所知了。
顾玉章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一招游龙剑将那人推了出去,百里成毫不含糊的出手,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个人,动起手,狠辣的程度一点不输给顾玉章,几十招内便将那人打的在地上起不来,百里成一掌断了那人的右臂,左腿,疼的跪地哀嚎。
妙筠接下他的面纱,是黑山派的大长老,闫刚,疼的一头是汗“百里成!你好狠啊!”
百里成又是一脚揣在他胸上,明显听得见肋骨断裂的声音,“对女人出手,要不要脸了!”
“啊!”闫刚疼的生不如死,顾玉章已经顾不得处理他,先是将益冉给自己备着的保命丹药塞进静和嘴里,然后一股脑的将内力输入静和体内,又让洛白速速通知益冉赶来。他不敢分心,祈祷着静和平安无事。
百里成继续问道“谁派你来的?为什么杀二夫人?”闫刚在这一番酷刑下,不敢不说,“是陆离,陆离双剑请我来的,说是若他们不敌我就出手。”
百里成能做晓月阁的阁主可不是好哄骗之人,这种把事儿推到死人头上的勾当,逗逗三岁孩子还可以,又是一脚踩在他左臂上。
“我说!我说!不要……”闫刚祈求着,百里成的脚轻轻抬起来一点,“你最好说实话,否则下一处就是你的手筋!”妙筠直接拿着剑站在旁边,吓得闫刚眼中尽是恐惧。
“受掌门所托,配合陆离双剑杀人,陆远说今日顾玉章不会回来,我们才出手的。”闫刚惊恐的看着百里成,更不敢看顾玉章。
百里成心中却是明白,按正常情况,黄泉苦发作,顾玉章的确身体虚弱回不来,可益冉的丹药帮着顾玉章控制住体内的蛊虫,又靠着内力强行压制着,他心里不放心,才急着赶回来,这些人便钻了空子,真是无孔不入。又是一脚踹断了闫刚的左手。这对于训练拳法的人,这辈子算是结束了。百里成更加清楚顾玉章这样豁出去的给静和输送内力无疑是一条死路。他让令妙筠将闫刚关起来,自己走到顾玉章的身边“大长老,你这样做不要命了吗?”
顾玉章并不应答,直到静和吐出来一口淤血,有了微弱的喘息声,顾玉章才停下来,将她抱到房间的床上。看着静和面如白纸,呼吸微弱,顾玉章悔恨自己不应该把她留在这里,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静和,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对不起,我不该把你留下的。是我害了你呀。”
百里成在门口左右徘徊着,担心顾玉章蛊毒的情况,忍不住走进来,只见他心口疼痛难忍,犹如万蚁食心一般,面色惨白,脸上不停的流着冷汗,“益冉的药呢?”百里成在他身上使劲的翻着,看着顾玉章的手开始颤抖起来连药瓶都拿不稳,赶紧给他塞进嘴里一颗,然后将自己的内力输入他体内稳住蛊毒,可未曾想,他越是输入,顾玉章体内的反噬就越严重,蛊毒已经渗入筋脉了。百里成慌乱了,“这可怎么办,大长老啊,我去找益冉,你撑住。”
“洛白已经去了,去拿笔来。”
百里成听话的拿来纸笔,扶着顾玉章坐下,可笔在他手上都会滑落,“大长老说,我来写!”
“好”顾玉章将闫刚之事与近日查到的关于姚夫人刺杀之事写入信中,让静轩前来接静和回小关城。然后手指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一直英俊的白雕落在窗边,顾玉章摸摸白雕一尘不染的羽毛,说道“去找静轩吧。”,白雕的脚上绑着信条飞走了。
这白雕是当年顾玉章和静轩在无相寺生活时无意中救就起来的幼崽,一天一天长大了,渐渐展现了雄风,可以日行千里,变成了两人的信使,名字还是静和小时候取的,因为毛发通体雪白,一尘不染,便叫他“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