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九八二年
“你，你...”秦德伸手指着那少年，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白天见鬼了。
这少年竟跟秦德记忆里的亲弟弟长的一模一样。
可关键是秦德他亲弟弟在三四十年前，就在一场台风中让海浪卷走了。
“这......”
正当秦德不知所措时，那少年一把抱起龙胆斑，乌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巨兴奋的光芒看着秦德，“哥，这条黑石斑好大啊，够我们家吃上整月了。”
秦德终于确认眼前这人就是自己死去三十多年的弟弟了，他失落的放下举着的手指，还以为有了神秘扳指后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却是自己已经死了。
也是。
若是人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神奇的扳指，秦德打量着四周，他想仔细看看人死后的世界。
但越看秦德就越觉得这里眼熟。
“卧槽！”秦德终于忍不住喊出声来。
他说怎么眼熟，这片以贫穷、落后为主旋律的沙滩，不就是改革开放前的海音村吗？
“哥，你喊什么呢？”身材瘦小，皮肤黑黝黝的少年皱着眉看向秦德，似乎很不满秦德干嘛凶他。
“不是，阿阳，你知道今年是哪年吗？”秦德连忙摆手，他想起来一件事情，在晕过去前他看到整个天空，整片大海都在疯狂扭曲，当时秦德只以为那是幻觉，现在仔细想想，那不就是影视剧里常出现的时空扭曲吗？
“见过有人问今天是星期几的，还没见过有人问今年是哪年的，哥，你病了吗？”少年伸着黑乎乎的爪子就往秦德头上摸。
秦德一把抓住弟弟才摸过石斑鱼就要往自己脸上擦的爪子，“不是，秦阳，快告诉我今年是哪年，很重要。”
秦阳缩回手去，“一九八二年，不是，哥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一九八二年？
一九八二年！
秦德脸上表情一阵变换，最终情不自禁就笑了起来，嘴巴还越裂越大。
这一年海洋内的渔业资源，取之不尽，捕之不竭。
这一年里有一艘渔船就等于有一棵摇钱树。
同样这一年海洋的海水也没有被核废水污染。
“哥，你没事吧？”秦德的思绪飘远，那越裂越大的嘴巴却吓坏了秦阳，他怯生生的伸手在秦德眼前晃了晃。
秦德瞬间回过神来。
见到几十年未见的亲兄弟秦德心情大好，他狠狠拥抱了弟弟一把，“哥不仅没事，哥以后还要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秦阳没秦德这么多的内心戏，他眼珠子皎洁的转了转，又一把抱起那条龙胆斑，“哥，吃香的喝辣的就免了，这条黑石斑的肚子肉就给我吃吧？”
秦德被弟弟逗笑了，“你倒是会吃。”
秦阳朝着秦德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黑漆漆的脸上格外显眼。
这龙胆斑素有斑王之称，本身营养价值就高，肉质不仅细嫩还鲜美，那肚子肉更是整条鱼身上最肥美的地方。
“走吧，回家。”秦德拍了拍秦阳的肩膀，得知自己重生回了一九八二年，秦德现在最迫不及待的就是要回家见那阔别已有近二十年的母亲。
“好嘞，哥。”秦阳只当秦德是答应把龙胆斑肚子肉留给他了，抱着那条鱼兴高采烈的跟在秦德身后。
这一幕看得秦德好笑，心想这家伙还是太年轻了。
现在是一个什么年代？
物资极度匮乏，缺衣少食的年代。
虽然城里边年初就已经不用粮票布票允许自由交易了。
但在海音村，现在还是粮油统购统销的局面。
龙胆斑在这个年代虽没后世那般宛如天价，但也绝不是一般渔民舍得吃的，特别是这条龙胆斑个头还这么大。
果然，两兄弟一回到家中，正在家里摆弄萝卜干的秦母目光就直勾勾地盯着那条龙胆斑看，随即她就萝卜干也不顾了，慌忙就站了起来，“你们哥俩哪弄来这么大的黑梅子鱼，唉哟，这黑梅子鱼怎么能就这样抱回来，放把它养水里看还能救活不。”
秦德没有动，他就怔怔盯着这个身材不高，面色有些蜡黄的妇人，眼睛渐渐变得湿润。是她，是记忆里的母亲。
“妈，这条鱼哥抓到的，哥说把鱼肚子肉留给我吃。”没啥心眼的秦阳则像献宝一样举着龙胆斑大喊道。
听见小儿子说要把这鱼吃了，秦母马上就不答应了，“这鱼腥得很，有啥好吃的？等你们爹回来了，让他找个鱼贩子来把这鱼收了。”
秦母说着呢，就看到大儿子眼里的泪花，她嚯了一声，“你这孩子，你弟都没哭，你快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你哥俩不是都爱吃猪肝吗？明天你们爹上班时候妈让他带块大猪肝回来。”
“妈，我没事呢。”秦德赶忙抹了抹眼睛，真正看到母亲站在自己面前，他那颗忐忑的心才真正平静下来。
真回到一九八二年了。
他那糟糕的一生，能够重来一次。
这种感觉真好。
秦阳本来听秦母说这条鱼不能吃了还嘟着嘴巴有些不高兴，结果一回头看见大哥真在抹眼睛，他顿时就没心没肺的揶揄道：“哥，你至于吗？不就是一条鱼吗？”
秦德没好气的照着他头拍了一下，“我眼睛进灰了，这鱼是我打晕的，赶紧听妈的，把它放水缸里去没准还能活，明天让爹给你买猪肝吃。”
石斑鱼不像石首鱼类出水就死。
龙胆斑的生命力更是格外的强，野生龙胆斑离开海水后还能活好几个小时，养在水缸里什么都不吃也能撑个十天半月。
“对，买块大大的猪肝。”秦母见大儿子这么懂事立即眉开眼笑，龙胆斑在海音村又叫黑梅子鱼，有专门的人收，能卖到一块多一斤，这么大一条都能卖上四十块钱了。
千万不要小看这四十多块。
这年月的钱特别值钱，秦德他爹在国营罐头厂上一个月班也就二十几块钱工资。
就这每月二十几块钱工资，却硬生生养活了一家四口。
秦德看着弟弟极不情愿的抱着那条龙胆斑将其放在水缸里，嘴角就忍不住的往上翘，贫困只是暂时的，重活一世，他很快就能够让家人摆脱物资匮乏的困境，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