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过往种种，概不计较

卫铉和韩轨走出大门，只见一名身材高大、仪容俊美、面色白净的武将候在阶前，他身后还有几名拎着包裹、长形物件的魁梧士兵。

武将是个“混血儿”，年龄也就三十左右，他一点都不像孔武有力的武人，反倒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饱学儒士。不过卫铉可不敢小觑之，因为这年代的文官比武将还要好战，内敛的“文官”比霸气外露的武将更加会打仗、更加凶残。

比如说尔朱荣，他就长着文人相貌、身具文人气质。可他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武将，动不动就率领一支精兵冲锋陷阵，袭击敌方主帅中军。

武将走上前来，打量卫铉几眼，抱拳笑语道：“卫郎果真一表人才，难怪尔朱将军（尔朱弼）嘱我不需细访，望眼可知。”

卫铉迎将上去，抱拳道：“不才卫铉长得拙质、有失雅观，让将军见笑了。敢问可是念将军当面？”

来将正是念贤，他祖籍金城枹罕、生于武川镇，颇涉经史兵书，随贺拔父子平定卫可孤起家，今为尔朱荣帐下亲兵将领，受封为荡逆将军。

此职也是杂牌将军，然而念贤作为大都督的亲兵将领、心腹亲信之一，谁敢忽略他的存在？

听闻卫铉自言貌丑，念贤脸上笑容不禁为之一僵，继而笑答道：“卑职正是念贤，忝为都督府荡逆将军，卫郎直呼即可。”

说着，又道：“尔朱将军方才说卫郎不亚十万雄兵，大都督更说卫郎一人干系全军；卑职不敢大意，故率一旅士兵听命卫郎麾下；日后还望不吝指点。”

卫铉不想尔朱荣还有这等安排，心下异常感动，抱拳道：“多谢大都督厚受，只是有劳念将军了。”

“哈哈，卫郎客气，此乃卑职之幸。”念贤哈哈一笑，指了指身侧士兵手上包裹，又向卫铉说道：“大都督赐下黑光铠、明光铠、赤炼铠各一领，宝刀两柄、马铠两领。还望卫郎查收。”

卫铉自也不会当众验看，使人将之一一接过，再为念贤安排好营地之后，带着韩轨、刘朝、石忠、徐义返回正堂。

他接过一个长形包裹，从中取出一柄横刀。拔刀出鞘，刀锋上的森森寒光扑面而来，韩轨和刘朝、石忠大为动容，这种宝刀，他们未曾见过。

卫铉随手舞动几下，感觉此刀虽好，但是太轻，倒像是“文人刀”，不符自己要求。与之对比，尔朱英娥为自己打造的横刀更好。

“嚓”的还刀归鞘，将之递给韩轨，郑重的说道：“我有利刃在身，便将利器转赠于韩副幢；望你持此神刃，为大都督诛尽魑魅魍魉。”

韩轨心下喜欢，双手接过战刀，躬身道谢：“幢主……将军赠刀之恩，卑职铭记在心。”

卫铉接下另一柄战刀观看半晌，将此刀转赠石忠；之后再把明光铠送给刘朝、赤炼铠送给徐义；自己只留黑光铠、两领马铠。

几人各有所获，尽都喜上眉梢，感激不胜。

不时，若干惠和寇洛亦是依令带兵到来，稍作寒暄，便又占了一处营地。

于卫铉而言，尔朱荣已是仁至义尽。等贺拔岳派人送来一些急需资料，当即奋笔疾书：列出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九寺、六监、御史台大纲。

朝廷和地方“分管部门”各司其职，有许多讲究，不了解的人都以为三省六部已经涵盖所有军国大政，实则不然。其中的“九寺”由秦汉“九卿”演变而来，至今还在沿用。只不过“九卿”的职责发生了相应演变，总体上说，九卿的职权有了很大的缩减，被新增的尚书省分走了一部分。

后来之所以设立九寺，一来是把九卿从个人变成事务性机构，消弱九卿之权。二来是用九寺来制约尚书六部、分担六部事务；比如鸿胪寺就和礼部高度重合；而国子、少府、将作、军器、都水、司天六监的职责也和六部二十四司有所重叠。最终目的还是相互制约、相互竞争。

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九寺、六监职司明确，并行不悖。看似繁琐，但细分下来，反而简单。

相对而言，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的关系更为复杂。史上的杨广以相互配合相互钳制三省为模版，正式确立三司关系——

遇到案件发生时，由大理寺审判案件、御史台监察大理寺审案、刑部负责复核；而最后把关的刑部，不仅掌管复核大理寺的审判结果，还负责复核天下汇总至京的各类案件。

朝廷为了提升办事效率、规范司法审判、防止司法官员拖沓不作为，明确规定完成诉讼所需时间：大理寺和御史台审案时间不能超过二十天、刑部复核不能超过十天。如果刑部对审判结果持有异议并驳回重审，那么大理寺和御史台重审时间不许超过十五天。对于违反时限规定官员，也设定相应惩罚。

当然了，规定的时限也不是一成不变，如果案件被定性为大案、重案、要案，则会酌情考虑。

卫铉明白各个“分管部门”之间的职责和关系，又有当前配给官员和官员相应的品秩辅助，再加上又不用花团锦簇、词汇华丽，所以书写起来并不难。

至于尔朱荣是否执行，那就与他无关了。

。。。。。。

夜幕将临，尔朱荣等人已从军营回到秀容城。他来不及吃晚膳，便将孙腾叫来问话。

孙腾字龙雀，祖籍关中咸阳。祖父孙通初仕北凉，担任中书舍人。北凉灭亡后，归顺北魏，举家迁居北方。孙腾在六镇之乱发生时，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关戍，前来肆州投奔尔朱荣。

尔朱荣见其朴实坦诚、恭谨勤勉、熟悉政务，对其寄予重望，并且授予都督府仓曹从事职，主管粮草、武器装备等物资。

“参见大都督。”孙腾步入大堂，躬身施礼。

“坐吧！”尔朱荣摆了摆手，令其坐下，冷声问道：“尉彝今天又有什么说道？”

战争除了里应外合、反间计、攻心计、诈降等辅助手段，更多是面对面的实力较量。而武器装备和粮草也是实力中的一种。只是肆州刺史尉彝装病不说，而且忽然把此等大事推给了肆州别驾姚和。

姚和倒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可他仓促上阵、名望不足、处处碰壁、处处被尉彝的佐官以“程序”来刁难，从而导致多数粮草物资无法按时送到前线。

尉彝这种既不反对、也不配合的态度和做法，让尔朱荣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若非是大战当前，不宜内斗，他非要与尉彝好生掰掰腕子、令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大都督，尉刺史这几日不在秀容城，一直在城外寺庙礼佛。”孙腾拱手作答。

尔朱荣闻言嗤笑，那玩意阴阳不分、雌雄无论，大肆败坏阴阳交泰的天地人/伦之礼，死后只怕是连地狱里的阎罗王都嫌弃，礼佛有个屁用？

孙腾小心翼翼的瞥了尔朱荣一眼，见其目露杀机、一脸冷笑；惟恐殃及自己，于是不待尔朱荣发脾气，连忙语速飞快的继续说道：“因尉刺史不作为，致肆州粮草滞留在各郡县。如今大战在即，便是有再多粮草也无法及时送往雁门郡。姚别驾有鉴于此，今日给了一个不错意见，我认为此法能解燃眉之急。”

“什么意见？”尔朱荣沉声问道。

孙腾稳下心神，从容的说道：“雁门郡官员俸禄、驻军军饷尚未发放，可用来充当军粮，以作应急之用；秀容郡和新兴郡之粮则发动民夫运往北方。与此同时，让太原王郡守从府库中紧急调粮，填补肆州三郡亏空。如此层层调配，缺粮之忧即可解决。至于肆州出现的问题，战后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尔朱荣缓缓点头：“传令下去，依法而为。要快。”

“遵命。”孙腾拱手应命，行礼告退。

尔朱荣向堂弟尔朱袭说道：“此战，你不用参加了。你留在秀容郡监视尉彝。”

沉吟半晌，又说道：“姚和是尉彝临时推出来的‘替死鬼’，他不可能不愤怒。乘此机会，你将他拉过来。只要他为我办事，过往种种，概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