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李高浦慌张追上正要离去的陆梓言。
“娘娘请留步。”
“公公可还有事?”
“皇上要见娘娘,请娘娘随奴才来。”
陆梓言随着李高浦走着,停留下的地方,是一处阴森恐惧的宫殿。
隐约有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宫殿外是重重重兵把守。
“娘娘,皇上就在里面。”李高浦略略躬身行礼。
他说这话时,声线有明显的颤抖。
陆梓言不明觉厉地走了进去,脚下是步步生寒。
两旁的牢房一个接连着一个,望不到尽头,只充斥着哀怨的声音。
牢房里面密密麻麻关着的全是女人。
或是割掉舌头,或是缺胳膊断腿,或是生硬地被拔光头发。
或是戳瞎双眼溢出血,或是被刀子划到血肉模糊到看不清皮肤。
可她们都活着——有自己思维自己想法地活着——
用最可悲最低等的方式活着——如同生不如死地活着。
不多时,尉迟枫一袭黑衣背对着陆梓言,模糊的背影像是与牢房的黑暗相融。
是眼前这人,杀了她的娘,灭了她的满门,毁了她的一切!
黑色的背影微微转过身来。
“离朕这么远?”尉迟枫平静侧目道,“你在害怕?变成她们这些模样。”
尉迟枫不经意扫过牢房里挣扎麻木着的众人。
陆梓言身体狠狠为之一颤。
“生不如死,大概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她们都是三王爷送来的女人。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尉迟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梓言,面色如霜。
他猛地一下捏住她的下颚。
“陆梓言!”尉迟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不配为妃为嫔,更不配成为朕的女人!”
尉迟枫丢下陆梓言,径自一个人拂袖走远。
他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回响。
“陆梓言,她不配做他的女人。”
宁华殿。
宫女端着贺礼走进殿内,朝着陆梓言徐徐行一礼道:“这些是赵淑怡送来的贺礼,新入宫的主子们都收了赵淑怡的礼。”
“娘娘,这些个礼要怎么处置?”
“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收起来,不许人去碰它。”陆梓言蹙了蹙眉。
“是。”
深夜后宫中,各个宫殿里的灯火却依是通明。
宫殿里的女人无一不在盼着,那永远是一袭黑衣,不着黄袍的帝皇。
——包括陆梓言也是在盼着。
陆梓言握紧了袖口间藏着的匕首,心下暗自捏了把汗。
宁华殿外,李高浦间隙的声音陆梓言听得分明。
“皇上驾到——”
陆梓言乖巧地俯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嗯。”尉迟枫丝毫没有正眼看她。
“皇上忙了一天,可是累了?”
陆梓言挤出违心的笑,纤细的手指搭上他的龙袍,“臣妾为皇上宽衣可好?”
尉迟枫眉头似蹙非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身子。
“婕妤难道忘了幽宫中朕说的话?”
“陆梓言,你不配为妃为嫔,你不配做朕的女人!”
她倨傲地抬起头。
“臣妾没忘,可臣妾也记着后宫女人的职责和本分。”
“你的指责和本分,就是不要给朕你的身体。”
尉迟枫冷笑一声,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眸,勾魂摄魄。
威震天下的帝王之气,他展露无余。
“不要让朕看不起你。”
“朕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他鄙夷地上下打量着陆梓言:“朕不会碰你。”
“多谢皇上厚爱。”
“你似乎很开心?”
“难不成要臣妾哭着闹着求皇上垂怜,皇上才满意?”
陆梓言面容淡漠,内心却有几分暗自窃喜。
尉迟枫看着陆梓言良久,提出了他的条件。
“朕要你在人前做好朕的宠妃。不必问原因,你只要记着你的任务。”
陆梓言握紧了袖间的匕首,一步步靠近他,笑容愈发阴鸷。
“臣妾若是不呢?”
“你和三王爷,都得死。”
尉迟枫目光平静,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陆梓言轻撇红唇,笑容讽刺。
“臣妾遵旨。”
说话间,袖口中的匕首脱袖而出,直直地向他的胸口刺去。
毫无意料的,尉迟枫微一抬手,漂亮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冰冷的刀刃。那匕首便倏然断成两段,“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陆梓言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匕首。
“怎么可能。”陆梓言低声道。
尉迟枫猛然甩袖将陆梓言推倒在地。
他蹲下身子用力地抬起她的下颚,挑眉看着她。
温热的鼻息喷洒陆梓言的在脸上。
尉迟枫双眸微眯,变得深不可测。
“你想杀了朕?”
陆梓言撇过头,没有言语。
见她不说,他忽地扼住她的喉咙,指尖的力量愈来愈紧。
“朕在问你话。”
“无……可……奉……告……”陆梓言艰难地一字一句开口。
此刻,肚子里突然一阵生疼,随后是一阵温液的血液缓缓流出。
尉迟枫低眸看见地上一滩血迹,慢慢松开手指。
“你最好每一分每一刻都牢牢记住你的封号。”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他是要她安分,要她安守本分。
陆梓言痛苦地咬着唇捂紧小腹,肚中是翻江倒海的疼痛。
余光里瞥见沁云鬼鬼祟祟地出去。
“沁云!”陆梓言叫住她。
“娘娘可有事?”
“你走哪处去?”
“看娘娘痛的厉害,奴婢是想要凭着三王爷之前留给奴婢的药方去煎药。”沁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药方?”
陆梓言接过,上面是几味止痛止血的药材,她看着最后一句话便是愣了。
“——方可调经散寒”。
陆梓言抓着药方的手微微颤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陆梓言想起昔日在三王府时,有次在书房为尉迟筝研墨时痛的脸色惨白。
当时的尉迟筝很快注意到了她的不适。
陆梓言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他的话,女孩子家的私事,总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说得明白。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手突然一滞。
“好生休息。”
隔天,尉迟筝便单独给了沁云一张药方。
“你将这味方子收着。”
“这……”沁云大致看了一遍,不觉微微脸红,“王爷,宫里是有太医的。”
“宫里的太医总共也只有那么些个,难做到面面俱到,你好生照顾她就是了。”
“是。”
是那一段时光,他对她好的无微不至。
所以最后殊途陌路,互不相干之后,陆梓言也依然记得最初,心里那一瞬明朗起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