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陆梓言气呼呼地从花园走出来。
刚走了两步,便碰上了三王府的管家白若。
“陆小姐,王爷请您去忘忧殿。”白若恭敬地行了个礼,随即在前面引路,“小姐请随我来。”
陆梓言来到忘忧殿,听见一阵谈话声。
她对白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从后门混进去藏起来。
只一瞬,陆梓言就瞪大了眼睛。
刚刚在花园里碰到的那个男人像是旁若无人般,自顾自地坐下。
“早就听了三哥这次对的选秀做了准备,不知又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福分?”
尉迟筝没有说话,只是如往常一样地笑,笑的温和,笑的淡漠,笑的让人魔怔。
尉迟筝瞥了一眼陆梓言所在的方向。
轻浮公子视线顺着尉迟筝的眼神望去。
娇嫩的人儿躲在屏风后,怯怯地低下了头,脸上烧的似火。
陆梓言尴尬地笑笑。
“原就是此女。”轻浮公子眼眸微眯,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陆梓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总之这像是被针扎的感受。
“听四弟的语气似是互相认识?”
“一面之缘。”男人脸上泛起邪魅笑容,“不过,倒当真是有趣呢。”
“你说呢,傻丫头?”
“论起有趣,民女自然是比不上王爷的自讨没趣来的厉害。”陆梓言不甘示弱。
“傻丫头是要来我这讨戏自讨没趣的法子来学吗?嗯,我可是不介意每日带着个这般有趣的一个学生。”
他笑得虚伪道:“来好生教导教导。三哥挑女子的要求也着实是年年不同。”
男人指尖的折扇忽地轻旋,眼睑垂下,遮挡住眼底的轻蔑与不屑。
“罢了,梓言姑娘先下去吧。”尉迟筝淡淡道。
“是。”
陆梓言倒也丝毫不愿久,留行了礼转身就走。
是夜。
尉迟筝遣散了随侍仆从,独自一人前往后院深处。
院子的深处,是漆黑一片的竹林。
也是在这里,尉迟筝意料之外地出现在陆梓言眼前。
“王……王爷……?”
月光顺着他的脸庞倾泻而下,他的柔情,似月皎洁。
“你不该来这里。”
“民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尉迟筝自顾自说着自己的问题:“你觉得这里如何?”
“很美……”
“对啊,很美……”他说着,嘴角扬起悲凉的弧度。
陆梓言看不清尉迟筝眼里的惆怅。
“只是可惜太黑了。”她补充道。
“太黑了吗?”尉迟筝若有所思,“那既然这样晚了,本王送你回房可好?”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陆梓言摇摇头。
“等等。”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白日可以叫沁云带你去集市逛逛,看看有什么需要采买的。”
“好,如此多谢王爷。”
陆梓言顺着来时的路返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一夜安眠。
一大早,沁云便拿着篮子随陆梓言出了王府。
集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卖芸豆卷咯!卖芸豆卷咯!卖芸豆卷咯!”
路旁小贩叫嚷着的“”芸豆卷”,将往日老旧的点滴岁月,悉数涌上心头。
陆梓言忽然忆起进入宰相府前,母亲山瑶经常给她做好吃的点心。
“娘亲,这个是什么东西,真好吃!”
“这个叫芸豆卷,梓言若是喜欢,娘日日做给你吃,你可不能嫌腻。”山瑶宠溺地揉了揉陆梓言的脑袋。
陆梓言咬着芸豆卷不住地点头,仰头傻笑望着她,阳光照在山瑶身上,柔和而安静。
后来,再也没有“以后”这个词可以拿来同她消耗了。
“姑娘,要些芸豆卷吗?刚做的,新鲜的呢。”
“好。”
“等等……”
“姑娘可还有什么事吗?”
“你看起来,好生面熟……”
小贩拢起笑意道:“姑娘怕是看花了眼,看姑娘衣着不凡,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何以有机会跟我们这等小贩有交集。”
“或许,是的吧……”陆梓言将信将疑。
陆梓言接过小贩递过的芸豆卷。
也是这时,身后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路过的行人纷纷从中间惊慌而散。
偏偏是陆梓言背对着马车,根本没有逃开的空隙。
马车从陆梓言身边而过,撞翻了刚拿在手中的一盒芸豆卷。
“哪里的小丫头这么冒冒失失!”
马夫费了好大的劲停下马车,气急败坏地嚷着。
轿帘内的人微微沉默,而后是低沉的嗓音。
“怎么了?”
马夫瞬间变了脸,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道:“回公子,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惊了马。”
又是长久的一阵沉默——
忽地,轿帘外一角出现一锭不菲的金子。
低沉的声音发了话:“继续走。”
临行前,轿帘飘起一处小角,马车内的人不经意地一瞥。
透过细缝瞧见了散落一地的芸豆卷。
还有一双焦躁不安的小脚站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此刻,适才卖着芸豆卷的小贩,唇角泛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日光杲杲,洒下一地的斑驳。
“小姐,这金子……”沁云为难地看向陆梓言。
“留给这位老板吧。”陆梓言指了指摆摊的小贩,“就当是赔了他的芸豆卷。”
陆梓言被搅了兴致无心再逛,与沁云一同回了三王府。
“小姐,你觉不觉得今天忘忧殿怪怪的,似是格外静得出奇。”
沁云有些不安地拽了拽陆梓言的袖子。
“你先回厢房吧,我去王爷那儿看看。”
陆梓言推门进去,血腥的气味霎时在整个忘忧殿内蔓延,冲刺进陆梓言的鼻腔,叫人难受的厉害。
“你怎么了?”
尉迟筝背对着陆梓言,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
“无碍。”
“咳!咳!咳!”
“你的胸口……”陆梓言心下一颤。
尉迟筝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炽热的血液,即使是他努力用手捂住,也是从胸口不断地涌出,指节也因此变得苍白可怕。
他强装着神色淡然,像是故意压制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尉迟筝沉声开口:“入心口不足三分,无以致命。”
语毕,他坚决果断地拔出胸口的匕首。
血液四溅,俊美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也掩饰不住他眉眼里的似水温柔。
“嘶。”尉迟筝痛哼一声。
靠在门边的陆梓言听着他强行压制的喊声,吓得浑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