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夹心层

正在睡觉的孟婉，被空气中的震动和憋闷的敲钟声给吵得转了个身。旁边和她有一张草帘之隔的男生，在帘子后轻声叫她。

“新来的！喂~快起，要集会啦~”

孟婉睁开眼睛，反应了一小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在井下开始过日子了，今天好像是到了要早起的日子，她要和其他“人”往中心场子去跪着朝拜。

孟婉住在一个两平方的空间内，四周没有墙壁，只有四根棍子竖着，支着头顶的木板，好似一个棚子，但又像是扣在一个巨大的桌子下面。自己则睡在一张草席上，那草的颜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红的发黑。

“呵呵，原来宠物视角是这样的啊。”孟婉想起自己老家养的小狗，喜欢睡在桌子下，躺在在一张草甸子上。

此时，旁边已经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几个人在小声讲话，语气平淡，节奏适中，她静下来听了一会儿，听不出是在说些什么。

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起身走出自己的棚子，孟婉的左右都住了人，外界的空间变得嘈杂了起来，人们开始井然有序的排队。她不好意思再躺着了，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大家的栖居地好似一片无边无际的旷野，此处没有任何植物和动物，只有沙地和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散落着。头顶上方漆黑到光源尽失，判断不出自己到底深处地下几许。

或者……不仅仅是地下。

来到这里好像丢失了时间的概念，大家穿着各个朝代的衣服，每天悠悠荡荡的到处溜达，很少有人聚在一起闲聊，每个人好似丧失了情绪，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孟婉是唯一一个在井下穿着时尚现代装的年轻女人，刚才喊她起身的男生这时也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中山装，像是民国后或解放前的人，年代和她比较接近。倒是棚子住比较远的人，好像服饰的历史也比较久远，从民国、清、唐、宋……甚至到了战国服装都有出现。

每个棚子前面都有一块碑，有的是刻着字的石碑，有的是写着字的木板碑，孟婉的棚子前什么标志也没有。大家的棚子全都连接在一起，远到看不到尽头，不知延伸到哪里去。

孟婉没有兴趣顺着棚子往前一路打探，她没想过要和这里的人主动说话。她甚至察觉不到，自己也没有了情绪和思考能力，看到了就看到了，不会去想为什么，不会觉得有奇怪之处。

她知道自己确实死了，也知道此地绝不是人间，但她却不质疑自己身体为何是完整的，为何没有死后飘来飘去的状态，可以像人类一样正常行走。

棚子的另一边是没有边界的黑暗空间，这里的人好像谁也没有想过跨过去看看是什么，大家都很自觉地朝着另一侧出棚子，向有红光的方向慢慢走去。

孟婉自从被一只巨大的手给拖回井中后，生命仿佛用了另一种形式在延续。也许和做梦的人一样，身在梦中不知梦，一切都合情合理。

“姑娘，你和我第一次见你时不一样了。”隔壁棚子的中山装男生走到她身边说道。

孟婉有记忆，但不想质疑，她冷冷的说：“是的，我来过一回，那时候不是你们中的一员。”

“奇怪了，没遇到你之前，在这里天天过这种单调的日子，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但那天见到你满脸怜悯和一丝丝的盛气凌人，从我们旁边飘过，我突然觉得，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一直活着？”

孟婉正式咽气后，魂从坟场的井口钻了进去，跟着感应开始追随自己的下半身。经过了往胡同井口的这段路，她看到了这一群像今天一样去朝拜的人。中山装男生，无意中直起了身子，在看到孟婉的一瞬间，像是一片死水被溅起了水花。

孟婉虽然飞走了，但他却好似突然回过神儿一样，满脑子问号的看着跪趴不动的人群：“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呆这么久？这是哪儿？”

突然有一天，他旁边的空位上多了一个棚子，那天从空中飞过的姑娘住了下来。每当有集会的时候，他都会好心叫醒她。

孟婉没有继续接话，她无视中山装，绕开了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加入队伍，跟着人群朝着远处的几块巨石走去。

走着走着，红色的光越来越强，四面八方的队伍都赶到了。大家聚在一起，围着石头组成的平台跪好，平台上放着一把竹椅子。人群自觉地给中间空出了一条路。

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大家谁都不敢抬头，默默跪下低着头，包括孟婉。他们只知道主人要在台上布道，必须虔诚的聆听。

远处，风起沙扬，有人踩着风从远处快速移动，他穿过人群留出的那条路，在平台的石阶处停了下来，一步步走了上去，坐在了竹椅上。

中山装自上次开了窍后，他虽然也是跪着，但他会躲在高大的人身后朝平台上偷看。这是他在这个地界儿，第一次带着思考朝上望去。只见平台上端坐着一人，穿着黑色长衫，头戴民国礼帽，围着厚实围巾的神秘男人。整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像是两只红色的灯泡，正朝着人群扫视。

围巾男嘴里不知在叽里咕噜的大声说些什么，下面的人群随着一阵阵问词开始发出恐怖的回应。中山装知道自己过去也和他们一样，不仅听得懂，也能回应，但现在真的好似一个异类，不停地左顾右盼。

大家突然异口同声的对着上空发出一声吼叫：“饿~”

红光开始突然加强，周围也在强烈震动，中山装不合群的地看着周围。

围巾男好像发现了人群中有异常，他开始注意台下的某个人。

中山装还在努力用眼睛寻找孟婉，等他看完一边正准备回头，围巾男已经和他跪在了一起，两只眼睛死盯着他。

“啊！你！！！我……”中山装被吓得失语，他虽不明白为什么，但骨子里对平台上不知对着朝拜了多久的男人，有着深深的恐惧。

围巾男朝着中山装发出了多声道混响的声音：“你是不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