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间地狱
在连绵起伏的丘陵上飞行着，苍琼的目光扫过一片片地面，希望能够找到一片离水源不太远、同时没有人类活动迹象的平地。
安娜闻到了海风的气息从南方吹来，随风而来的还有一股腥咸的味道。朝着大海的方向眺望，地平线上几道黑灰色的柱状阴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个什么东西……”安娜呢喃自语着。
“埃历克斯，往前飞去城区看看。”她突然对苍琼说道，“塔尔苏斯好像出大事了。”
沿着山间小河冲刷出的河谷一路南行，空中的浓烟变得越来越清晰。
滚滚黑烟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空，风中仿佛传来了疯狂的喊杀声、绝望的呼救声、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死亡前的痛苦哀嚎……
当曾经只在书卷中见过的场景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安娜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在自己的胸腔中炸开了。
战争……这就是战争啊！
杜卡斯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了帝国，给这些无辜的人带来了灭顶之灾。他自己倒是带着军团，坐着船跑回君士坦丁堡争权夺利去了，却放任这些来自沙漠的魔鬼不管不顾，任由他们在帝国的疆土上肆意烧杀抢掠……
这样被鲜血和冤魂缠绕的权力，握在手中真的能够安心入睡吗？难道马其顿人就应该过上好日子，却要用西里西亚人的生命来给他们的罪行买单吗？
怒火和悲伤在她心中交织翻滚着，那些曾经和舅舅度过的美好回忆一点点破碎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仇恨与憎恶。
继续向前，首先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是城郊大片的原野。
一片片青绿色的麦田被纵马践踏，踩出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如同大地的伤疤。村落中的房屋有的还在燃烧着，有的只剩下几根燃烧后的焦黑木头矗立着，灰烬飘得满地都是……
村口处、道路旁、水沟中、院墙上……看着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和四处飞溅的血迹，就仿佛能够看见入侵者的暴行。
他们纵马而来，冲破村口的大门，一路砍杀，闯入了一个个院子里，杀死了想要翻墙逃走的屋主人，把尸体随意地踢进了水沟里。他们在抢掠了值钱的财货之后，在村庄中四处点火，然后离开去下一个地方重复这样的过程……
一人一龙继续朝着城区飞去。
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他们却感觉到温度变得越来越高了。
前方的城区里，无情的烈焰熊熊燃烧着。冲天火光与夕阳的霞光仿佛融为了一体，就好像整个世界已经坠入了永远燃烧着的深渊之中。
这火焰吞噬着一切，仿佛要烧尽死难者的灵魂，掩盖入侵者的罪证。一切的一切都毁灭在了烈焰中，这火焰带来的温暖就像一个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
苍琼绕过了熊熊烈焰，来到了城市的另一端。大火暂时还没蔓延到城市的这一侧。只见这边的城门大开着，路上还有许多遗弃的马车、小推车和各种不值钱的东西。
尸体散落在车旁、路边、城墙下、水沟里，猩红的血渍溅得到处都是，又像小溪一样流进了路旁的排水沟里，在地上留下一条条长长的红褐色轨迹……
一些人的尸体还紧紧抱着他们的推车，或许推车上原本装着的是他们仅有的东西；一些人头朝着城内倒下，手还向前伸着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似乎死前还在担心家中的亲人；还有些年轻的女孩在大街上被脱光了衣服，死前恐怕遭到了屈辱的蹂躏……
看着这些几乎都是被一两处致命伤杀死的人，还有他们不着片甲，也未持有刀剑的尸体，几乎可以断定这座城市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陷落的。
若不是东方的战争抽调了这里的驻军，而杜卡斯突如其来的背叛使得前线的军队被围困，敌军又怎么能够长驱直入，酿成这样的惨祸？
那些穿着白色长袍的卑劣沙漠人似乎已经不在这里了。从火焰燃烧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从南门突入了城市，一路砍杀市民，抢掠财物，然后在北门附近放了一把火之后离开的。
更南方的平原上似乎并没有火光或是浓烟，不知道是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了，还是这群入侵者为了出其不意，直奔塔尔苏斯城而来，暂时放过了南方平原上的那些村镇……
“不好，他们应该是要奇袭奇里乞亚门。”安娜反应了过来。
这群人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发起进攻，就是想要借助黄昏时的天色掩盖火光，然后借助黑夜隐藏踪迹，一路北上奔袭防御奇里乞亚门的城堡。
回想起之前路上的时候，就连飞在空中的他们都没有提前发现这伙入侵者，安娜感到不寒而栗。
“要是他们突袭得手了，恐怕这里的惨祸就要在整个安纳托利亚高原的腹地上演了……得赶紧向奇里乞亚门的驻军示警才行。”
安娜骑着龙掉头向北飞去。
“但愿还来得及。”安娜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飞回了当初看见烟柱时的丘陵地带，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下，原本还依稀可见的浓烟现在已经完全被夜色掩盖住了。
苍琼竭尽全力扇动着他那一对显得越来越沉重的龙翼，希望能够飞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安娜把自己的魔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圣铠甲中，让她托着幼龙疲惫的身躯，尽可能飞得轻松一点。
今天他已经飞了十个多小时了，为了顺利通过奇里乞亚门，他还曾爬升到了六千多米的高度。可是一想到刚才自己亲眼看到的地狱模样，他就没有办法选择放弃。
终于，他越过了托罗斯山脉的一道余脉，看见了远处扼守着通过奇里乞亚门的大道的那座城堡。
他扬起了自己的头颅，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城堡的方向吐出了一道长长的龙息。
炙热的龙炎在天空中流星般划过一条长长的轨迹，然后像烟花一样嘭地一声炸开了，短暂地照亮了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