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起
苍琼尽情舒展着双翼，乘着强劲的西风，沿着马尔马拉海蜿蜒的海岸线一路向东飞去。
在南方的天际线上，矗立着高耸的乌鲁达山，山顶的雪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飞进了尼科米底亚湾，海面逐渐变得狭窄起来，两岸不断起伏的低矮丘陵飞速向后退去，一座美丽的港口城市浮现在视野中。
“埃历克斯，我们暂时不去城区，就在左岸找个平坦的高地降落吧。”
苍琼微微收起双翼，向左逆时针盘旋着落在了一个山丘顶上。
携带的负重甚至已经略微超过了他的体重，以巨龙的体格也难以支撑长途飞行。况且苍琼还只是一条刚刚学会才飞行的幼龙，一个多小时的空中旅程已经让他感到疲惫。
“昨天夜里我放飞了小猫，让它带着包裹飞到对岸等我，记得它当时是朝着东南方飞走的。”安娜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分析自己的猫头鹰可能会飞到哪里去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它选择沿着自己最熟悉的路线——从君士坦丁堡向东南方一路横穿安纳托利亚高原，经过奇里乞亚门抵达叙利亚的那条空中通道，飞到了比提尼亚海岸上的某个地方。”
苍琼听着头都要大了。
比提尼亚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公里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即使只考虑尼科米底亚湾沿岸的这片低矮丘陵，想要从中找到一只巴掌大的小鸟也是大海捞针。
“小猫是一只很聪明的猫头鹰，它会选择在哪里等我呢？”安娜趴在龙背上休息着，同时思考着这个问题。
…………
在这个冬日里难得的晴天，一轮暖阳高悬在万里无云的空中。
马尔马拉海上，一艘流线型的快船飞速航行着。它的船首高高抬起，刺刀般划破海面，卷起的浪花在船尾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轨迹。
由于战争的缘故，君士坦丁堡南侧的两个港口——狄奥多西港和朱利安港都已经关闭，城市的海上航运全部由金角湾内的港口维系着。
绕过海角上那座标志性的尤金塔，船上的海员在原本悬挂着的红底金色双头鹰旗旁，挂起了代表君士坦丁堡的星月旗。
这面旗帜上的图案据说是为了纪念阿尔忒弥斯曾经降临此地，帮助古拜占庭人击退强敌。
在罗马人来到此地前，这个由一轮新月怀抱着一个八角星构成的图案就已经是拜占庭城的标志了。数百年前君士坦丁大帝在此建立新罗马城时，沿用了这一象征作为城市的市旗。
在经过了海军巡逻船的检查后，这艘维持着十八节以上航速、不分日夜地连续航行了三十多个小时的通信船终于得以通过拦海铁索，缓缓泊入了金角湾内的军港中。
杜卡斯派出的信使通过圣巴巴拉门进入城中，沿着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大道一路前行，穿过黑色大理石建造的的奥古斯都广场，给元老院带来了来自东部边境的最新消息……
圣索菲亚大教堂高高的半球形主穹顶遮住了阳光，将一片巨大的阴影投在了黑色典雅的奥古斯都广场中央。
来自大西洋的海风从西方不断吹来，呼啸穿城而过。这片巨大的阴影也从西侧慢慢移动到东侧一片较为低矮的房屋上。
太阳已经过了天顶，开始向西方缓缓坠落。数艘船体狭窄的高速通信船离开了泊位，驶出了金角湾。
这些通信船中的一部分向北穿过博斯普鲁斯海峡进入黑海，驶向康斯坦察、锡诺普和特拉布宗等地，一部分向南穿过达达尼尔海峡进入爱琴海，驶向以弗所、帖撒罗尼迦和科林斯等重要港口。
他们从帝国的心脏出发，向周围的各个行省带去了再次征召军队的命令和对叛逃者安娜斯塔西亚·尼波里乌斯的通缉令。
…………
看向远方的港口，一座高大洁白的灯塔坐落在海湾最窄处的北岸上。
一道道木制或石质的栈桥延伸进海中，将港区划分成一个个泊位。
岸边是一片不大的空地，空地后在离海岸不远处有着许多高大的红顶白墙单层建筑，可能是货仓之类的地方。
“倘若是我，会选择在哪个地方停留呢？”安娜尝试把自己带入猫头鹰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
“这个地方应该具有开阔的视野。视野开阔才更容易发现新的状况，不论是等人汇合还是观察情况随时准备转移都会更加方便……”
考虑到猫头鹰还带着一个不小的包裹，安娜认为这个地方还要有一个较为隐蔽的空间，允许它在长时间停留的情况下，也不会太容易吸引到人类或者某些掠食者的关注。
“既要保证视野开阔，又要不容易被发现，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长久地注视着远方的灯塔，安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幅若隐若现的画面。
黑暗中，一只小猫头鹰在海面上摇摇晃晃地飞行。冰冷的风雨和沉重的包裹消耗了它太多体力，它急需一个落脚的地方，可呼啸的西风带着它一路快速向东，难以寻找一小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一道明亮的光线刺破黑暗，映入了小猫的眼帘。继续向前飞去，一团明亮的火焰在空中燃烧着，像是在为它指引方向。
它对准目标落了下去，落在了一个宽大的石质平台上。熊熊烈焰在它上方的塔楼中猛烈地燃烧着，温暖了它寒冷的身躯。光线被凹面镜集中为一束明亮的光柱，在黑暗中的海面上来回扫过……
“这种感觉和之前做的那个梦有些相似……”
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获知了猫头鹰的位置，安娜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期待在灯塔上找到小猫头鹰。
倘若小猫头鹰确实在刚才看到的那座灯塔上，那就说明自己在这种状态下看到的画面，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那包食物，安娜终于吃上了她今天的第一餐。
一口硬硬的干酪，一口有些干了的蜂蜜蛋糕，安娜用食物逐渐填满了自己的胃，却填不满她那空落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