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传着传着就断了
谢必安心中有推测，但没有着急问，静静等待着。
秋冬之际，夜里的海风寒彻入骨，两人在碑前跪了许久。
“起来吧。”
不知何时，谢庆再度开口，声音有些低沉。
“嗯，师父。”
谢必安乖乖站起身，双手垂立。
身前的老者转过身来，眼中充斥着血丝，缓和道：“你今夜出城办事可还顺利？”
“很顺利，是一只三百年道行的虎妖，徒儿已经让它神形俱灭。”
“有受伤吗？”
“没有。”
“嗯。”
对话又陷入短暂的沉默，谢庆又接着道：“我白天的时候找你说过陆家寿宴的事吧。”
“是的，徒儿想一起去。”
“不用，只需你替我前去便可。”
“啊？”
谢必安有些意外的看向老者。
他打小就被管在这榕城里，每天都是学本事捉妖鬼，要不就是捉妖鬼学本事，向来不被允许出远门，更别说一个人出去……
“你如今已经成年，本事学的不错，是该出去闯荡闯荡，长长见识了。”
“此次陆宣寄来请帖，信里除有关陆老太爷寿宴的，还提及当年京城旧事，说是有咱们师门遗留之物存在陆家，犹待取回。”
“我想了想，干脆就让你一人前往罢。”
谢庆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说着。
谢必安点点点头，先前有些失落的情绪也恢复些许，打起精神道：“放心吧师父，此行前往，弟子必将师门旧物完好无损的带回。”
谢庆又皱着眉头，郑重叮嘱道：“你个臭小子，在外头可要收起心中傲气，记着多留几个心眼子没坏处。”
“此次陆家寿宴，必有各路英雄好汉前往，你定要虚心，要晓得人外有人的道理，还要好学，学好的，千万别学那些坏的……”
谢必安听着老者教诲，这回没有急着打断，而是老老实实听完了后，才连连点头：“师父，你教的，我都记着。”
谢庆眼神温和许多，叹了口气道：“你天赋卓绝，若是苦心钻研本门派手段，在这修行路上能走的高度，不仅能高过我，想来亦高过你师爷，可让画阴门再度光大。”
“也别觉得我平常说话唠叨，没事就敲打…那都是怕你年少气盛，要知道树大招风，过钢易折啊。”
谢必安听到这话时，也回想起这些年来，老头子煞费苦心安排的“重重难关考验”，忍不住笑了。
他摇摇脑袋，也有些感慨：“放心吧师父，你说的道理我都懂的，徒儿明白你苦心。”
谢庆无奈：“你这小子，嘴上都说知道，骨子里却倔强的很，只有撞上南墙才晓得疼！”
“也罢，谁不是这么摸爬滚打过来的呢，听来的道理都不是自己的，只有吃了苦头，才晓得其中真意。”
“唉，你长这么大，也懂事了，我不再多说啦。”
老者说着，从衣服中摸索着，取出一张信笺递来。
谢必安接过，看出是陆家送来的那封信，将其小心收起。
“夜里风大，吹的头疼，走了。”
老者转身，运转炁息，纵身一跃径直飞上悬崖。
“师父，等等我！”
“徒儿还有些想问的呢！”
谢必安想起最近在思考的修行困惑，急忙跃上悬崖，紧追着树林中的老者而去。
……
“臭小子，你问我阴妆面具从借势阶段如何能够进三阶降世，这还真是个难题。”
“不止我练不到这境界，即便是你师爷老人家，当年也未能真正踏足第三阶段。”
谢庆在树林中辗转腾挪，速度极快，斜督向身边不落半分的谢必安，暗自咋舌，没想到自己这徒儿年纪轻轻，就已经来到这门槛前。
谢必安闻言，脸色更加不妙：“我说师父啊，咱们画阴门传承久远，即便师爷未曾到达第三阶，那师爷的师爷总该到达过吧？”
“换句话说，这阴妆面具能有第三乃至第四阶段的说法，想来总有前辈曾经迈入其中境界。”
“如果没有秘籍的话…难道连口口相传的资料也没吗？”
谢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如老猿般纵身跃起，跨过一片大树的遮挡，继续道：“听你师爷说，几百年前的时候，咱们画阴门还是有完整传承的。”
“三阶降世与四阶身外身之法都有，但只是口口相传，由上一任门主传给下任门主，一脉相承。”
“那后来呢？”谢必安追问。
“后来…后来满清入关的时候，我画阴门奋起抵抗，损失惨重，折了门主…而那位门主又恰好没敲定继承人。”
“这阴妆面具的后两阶修行方法，就这么丢咯。”
“直至如今，后来的前辈们也没能摸索出后续的具体修行法门。”
老者在说到这时，忍不住吧唧着嘴，颇有些遗憾。
谢必安更是十分痛心，心想这晋级第三阶的目标又得放更远些了。
“虽没了传承之法，我倒可以说说，你师爷当年迈入第三阶时一些心得。”
老者说着，回忆道：“你师爷当年修炼的乃是牛头将军的面具，年近百岁已是出神入化的地步，更跨过三阶半个门槛，但终究没能更进一步。”
谢必安问：“怎么才算是半个门槛？”
老者开口：“我曾说过，踏入三阶降世的重要标志，就是能将阴妆面具彻底炼化，将其融入识神，以此达到神我不分，行走人间如冥神再世的境界。”
“你师爷苦心温养面具几十年，一路磕磕碰碰，还真就摸索到将面具融入识神的法子。”
谢必安目光亮起：“那师爷有传给师父你吗？”
老者摇了摇头：“他虽然摸索出将阴妆面具融入识神的法子，但最后又亲自将其否定，说其不过歪路一条，非正途也。”
“原话已经忘了，大致的意思就是，用他那法子，真练到三阶降世之时，自我性力也将再无法维持独立，逐渐为神格吞噬，迷失本心，虽是练成，但也失‘我’。”
谢必安听着清楚，很快明白其中意思，回应道：“难道师爷的意思，是指将那面具融入识神，与法相结合，自身之性力就会在功成的刹那，遭受到天地间所有关于那冥神的愿力冲击，因此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