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医者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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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四少爷,您行行好,明日去上学吧,不然老爷夫人回来又要责罚于我了,前日还挨了五下戒尺,今儿个手还是红肿呢,您瞧啊!”只见一位面容较好,身材矮小身着黑色棉布衣服的小姑娘站在一个青年男子的一旁不停的说着,这个姑娘看上去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皓月亭是苏敏之最喜欢停留的地方,依水而立,三面环水,覆盖黛瓦,八角攒尖,亭内设有椅凳,供人休憩,中央设有一块儿莲花样式大境,向外观之,夏季便是满目芙蓉菡萏,“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连廊旁设有水榭,每到佳节之时,家中便会请人来演奏琵琶丝竹类,坐在皓月亭中观看,别有一番滋味。

苏园共养育了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女儿排行家中最小,苏敏之在家中排行老四。因有老话说孩子吃穿过于讲究会折福,因此,苏家夫人便听了自己娘家母亲的话,规定家中男子束发,女子及笄之后,才可穿绸缎之衣。敏之在束发后,才在穿衣上能有了自己的喜好,此时一袭青色绸缎长衫加在此身,短发干净利落,反到显出了些遗落凡尘的韵味,手上捧着《九歌》的书卷,他总在发呆,不经意间便皱紧眉头,眼睛里的水润光亮,将满园的美景都要吞下,这眼神似纯洁,又好似装了无数的心事,直直的戳了别人的心,让人凭空多生出了无数的怜悯。落辉之余光照在他耳侧,仿佛他是属于光的使者。

“小桃,待会儿去账房拿些外伤药,就说是我让你去拿的便可,明日我便去找母亲,我的事切勿殃及了旁人,这次又是委屈你了。”敏之嘴角一弯,摸了摸小桃的头,正准备起身离去,可是不巧,正迎面碰上苏园正引其一友人前来。

“敏之?你怎么在家中?没去学堂?”苏园盯着敏之,外人在侧,有怒也不敢外露,似乎也没有要等敏之回答之意,继续同客人一起到中堂去。

敏之将手中《九歌》书卷赶忙藏在身后,一直微弯着身子待父亲离去,看到父亲离去的背影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只听远方又传来父亲的声音:“敏之,快来见过你的伯父,见了面不打声招呼,真是没规矩!”

敏之刚刚挺起的肩膀仿佛瞬间又泄了气,他将书卷交给小桃,并小声嘱咐说:“你放到我屋子里藏好,千万别被小疯丫头抢了去,她拿走又要找母亲告状了,我已经被那个丫头不知道坑了多少本书了。”便急急忙忙一路小跑到中堂,在中堂门口长输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规矩的进入中堂,向两位长辈行了鞠躬之礼。

敏之看了一眼父亲和客人的座次,父亲果然坐右侧,了然于胸,父亲在外人面前可是谦恭的很,除了院中小辈及用人,但凡家里来了客,便千万次的让出左边座位,以示尊重,对家里人可是严厉的很啊,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一笑被这位客人捕捉到了。

“敏之,你莫非是还记得老朽?”

“苏敏之,还不过来见过你的陆行伯父!”苏园看了眼敏之,无奈道。

“陆行伯父。”苏敏之身体向前微俯,又行了一次鞠躬礼。

“还记得我初见这孩子,尚在襁褓,如今长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啊。”陆行先生连声夸赞道。

“陆行兄,不瞒你说,我这几个孩子啊,就属这个最不上进,长了一身好皮囊,整日逃学逃课,不是画鸟追蝶,就是游山玩水,对于学业也是丝毫不思进取,看他整日都读的些什么书!”

这些话,敏之几乎从小听到大,只要别人夸一句,这些话便不需要组织整理便脱口而出,要怪就只怪家中其他兄弟都太优秀了吧!大哥是上了京师大学堂的,毕业之后留洋英国,归国之后一直在上海做一些外交方面的政治工作,大哥从来不说,家里的人也从来不多问,为此,父亲还专门告诫家中众人不可询问或者议论大哥的工作,因此众人一无所知,至于婚事,只知大哥和一个上海女人自由恋爱,结婚的消息一直也没有传来。

二哥和大哥相差不大,一直以大哥为榜样,生怕落了下风,当时去日本留学很热,但二哥不愿,去了陆军军官学堂进行学习,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同家中联络了,不知他过的怎么样,但每年临近过年之际,都会给家中各位兄弟姐妹寄些礼物,寄的最多的就是钱,好像二哥的钱多的根本就花不完一样。

说起三哥,他并不是生来就如同大哥和二哥般有着聪明的头脑,三哥从小便弹了一手的好琵琶。做父亲的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各个都成龙成凤,成为佼佼者,琵琶可作为消遣,如今痴迷的样子,父亲定然不会也不能接受,便亲手将三哥的琵琶摔断,当时众人都吓坏了,尤其是母亲,但三哥看了看眼前被摔断的琵琶,默默的捡起来,亲手埋在了花园中的一处,父亲看着如此宠辱不惊的三哥,竟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悻悻的走开自己去房间生闷气去了。母亲想要上前劝阻,三哥便说道:“琴断则缘断,无可伤心处。”母亲也只能呆立在原地,不知是为三哥伤心,还是要为他鸣不平,竟也进退两难了起来。父母的话三哥从来不反驳,但也不听,比如父亲让他接班掌管家中的店铺生意,三哥不回答,转头给自己找了个学校教书的工作,让他去当时杭州有名的世家去拜访,他拿着礼物转头去了狮子峰,邀请三两好友一同去看落辉,既然天色晚了,便也一同感受了拂晓。他的叛逆似乎不是从青年开始的,小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记得他最爱吃桂花糖,母亲从谁家的喜宴上带回了两块儿来给他,他就偏偏不要,说他最喜欢乌梅,母亲一气之下将那两块儿糖给了用人张妈家的姑娘,三哥便怒视着张妈,从那时起,三哥好像从来都没叫过张妈。为此父亲还狠狠的责备甚至不惜使用树棍抽,可三哥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从来没有怕过父亲。三哥并不是离经叛道之徒,他有自己的处事风格,外面的人,他的朋友,他的同事,他的学生,甚至是街边的乞丐都说三少爷是个顶好的人。现如今还有哪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没有娶妻的?他算一个,整日在外面干些什么谁都不知道,父亲管不了他,也不管他的,大概因为他是父亲都要“敬佩”的人吧!

苏敏之排行老四,在父亲眼中更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甚至有痴傻的嫌疑,整日发呆言少,但因画得一手的好画,有当年曾祖的一二分,加上母亲护的紧,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原则上的大问题并不责罚于他。

苏园如今是想开了,老三老四最后实在指望不上便到最后找个善于经营的上门女婿,得过且过罢了,自己的这条老命还得留着看孙子辈呢,被他们气死得不偿失。

“此言差矣啊,苏园兄,我倒看着敏之未来能有大出息呢!”

原来陆行伯父此行是为了请父亲给上海书局经理写一封介绍信,之前这位经理在困顿之时曾受到过苏家的恩惠,之后便一直来往,直至去上海任职后才少了来往。陆行在苏家简单的吃过便饭才离去,苏敏之一直在旁作陪。

客人离去,苏园便叫来敏之,让他将准备给弟弟苏景的院子整理出来,以迎接苏易仁的到来,届时还要请和尚等诸事为父母能够魂归故里做准备,便一起吩咐给了敏之,让他去做好。醉意越发浓重,便起身前往姨娘中的院子去了,姨娘无子,只生得一女,如今不过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