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南岳下四世
黄檗运禅师法嗣
临济义玄禅师
镇州临济义玄禅师,曹州南华邢氏子。幼负出尘[1]之志,及落发进具,便慕禅宗。
初在黄檗会中,行业纯一。时睦州为第一座,乃问:“上座在此多少时?”师曰:“三年。”州曰:“曾参问否?”师曰:“不曾参问,不知问个甚么?”州曰:“何不问堂头和尚,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师便去,问声未绝,檗便打。师下来,州曰:“问话作么生?”师曰:“某甲问声未绝,和尚便打,某甲不会。”州曰:“但更去问。”师又问,檗又打。如是三度问,三度被打。师白州曰:“早承激劝问法,累蒙和尚赐棒。自恨障缘,不领深旨,今且辞去。”州曰:“汝若去,须辞和尚了去。”师礼拜退。州先到黄檗处曰:“问话上座,虽是后生[2],却甚奇特。若来辞,方便接伊。已后为一株大树,覆荫天下人去在。”师来日辞黄檗,檗曰:“不须他去,只往高安滩头参大愚,必为汝说。”
师到大愚,愚曰:“甚处来?”师曰:“黄檗来。”愚曰:“黄檗有何言句?”师曰:“某甲三度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过无过?”愚曰:“黄檗与么老婆心切,为汝得彻困[3],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师于言下大悟,乃曰:“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4]。”愚搊住曰:“这尿床鬼子[5],适来道有过无过,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你见个甚么道理?速道!速道!”师于大愚肋下筑三拳,愚拓开曰:“汝师黄檗,非干我事。”
师辞大愚,却回黄檗。檗见便问:“这汉来来去去,有甚了期?”师曰:“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6],侍立。檗问:“甚么去来?”师曰:“昨蒙和尚慈旨,令参大愚去来。”檗曰:“大愚有何言句?”师举前话,檗曰:“大愚老汉饶舌,待来痛与一顿。”师曰:“说甚待来,即今便打。”随后便掌[7]。檗曰:“这风颠汉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檗唤侍者曰:“引这风颠汉参堂去。”
(沩山举问仰山:“临济当时得大愚力?得黄檗力?”仰云:“非但骑虎头,亦解把虎尾。”)
黄檗一日普请次,师随后行。檗回头见师空手,乃问:“[8]在何处?”师曰:“有一人将去了也。”檗曰:“近前来,共汝商量个事。”师便近前,檗竖起曰:“只这个天下人拈掇[9]不起。”师就手掣得,竖起曰:“为甚么却在某甲手里?”檗曰:“今日自有人普请。”便回寺。
(仰山侍沩山次,沩举此话未了,仰便问:“在黄檗手里,为甚么却被临济夺却?”沩云:“贼是小人,智过君子[10]。”)
师普请锄地次,见黄檗来,拄而立。檗曰:“这汉困那!”师曰:“也未举,困个甚么?”檗便打。师接住棒,一送送倒。檗呼维那:“扶起我来。”维那扶起曰:“和尚争容得这风颠汉无礼?”檗才起,便打维那。师地曰:“诸方火葬,我这里活埋。”
(沩山问仰山:“黄檗打维那意作么生?”仰云:“正贼走却,逻赃[11]人吃棒。”)
师一日在僧堂里睡,檗入堂见,以拄杖打板头一下。师举首见是檗,却又睡。檗又打板头一下,却往上间[12],见首座坐禅,乃曰:“下间[13]后生却坐禅,汝在这里妄想作么?”座曰:“这老汉作甚么?”檗又打板头一下,便出去。
(沩山举问仰山:“只如黄檗,意作么生?”仰云:“两彩一赛[14]。”)
师栽松次,檗曰:“深山里栽许多松作甚么?”师曰:“一与山门作境致[15],二与后人作标牓[16]。”道了,将头[17]地三下。檗曰:“虽然如是,子已吃吾三十棒了也。”师又地三下,嘘一嘘。檗曰:“吾宗到汝,大兴于世。”
(沩山举问仰山:“黄檗当时只嘱临济一人,更有人在?”仰云:“有!只是年代深远,不欲举似和尚。”沩云:“虽然如是,吾亦要知,汝但举看。”仰云:“一人指南,吴越令行,遇大风即止。”)
黄檗因入厨下,问饭头:“作甚么?”头曰:“拣众僧饭米。”檗曰:“一顿吃多少?”头曰:“二石五。”檗曰:“莫太多么?”头曰:“犹恐少在。”檗便打。头举似师,师曰:“我与汝勘[18]这老汉。”才到,侍立,檗举前话,师曰:“饭头不会,请和尚代一转语。”檗曰:“汝但举。”师曰:“莫太多么?”檗曰:“来日更吃一顿。”师曰:“说甚么来日,即今便吃。”随后打一掌。檗曰:“这风颠汉,又来这里捋虎须。”师喝一喝,便出去。
(沩山举问仰山:“此二尊宿意作么生?”仰山云:“和尚作么生?”沩山云:“养子方知父慈。”仰山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大似勾贼破家。”)
师半夏上黄檗山,见檗看经。师曰:“我将谓是个人,元来是唵[19](或作揞)黑豆老和尚。”住数日,乃辞。檗曰:“汝破夏[20]来,何不终夏去?”师曰:“某甲暂来礼拜和尚。”檗便打趁令去。师行数里,疑此事,却回终夏。
后又辞檗,檗曰:“甚处去?”师曰:“不是河南,便归河北。”檗便打,师约住与一掌。檗大笑,乃唤侍者:“将百丈先师禅板[21]、几案来。”师曰:“侍者将火来。”檗曰:“不然,子但将去,已后坐断[22]天下人舌头去在。”
师到达磨塔头,塔主问:“先礼佛,先礼祖?”师曰:“祖、佛俱不礼。”主曰:“祖、佛与长老有甚冤家?”师拂袖便出。
师为黄檗驰书至沩山,与仰山语次,仰曰:“老兄向后北去,有个住处。”师曰:“岂有与么事。”仰曰:“但去,已后有一人佐辅汝。此人只是有头无尾,有始无终。”(悬记普化。)
师后住镇州临济,学侣云集。一日,谓普化、克符二上座曰:“我欲于此建立黄檗宗旨,汝且成褫[23]我。”二人珍重下去。三日后,普化却上来问:“和尚三日前说甚么?”师便打。三日后克符上来问:“和尚前日打普化作甚么?”师亦打。至晚小参,曰:“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两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问答语具“克符”章。)
僧问:“如何是真佛、真法、真道?乞师开示。”师曰:“佛者,心清净是;法者,心光明是;道者,处处无碍净光是。三即一,皆是空名而无实有。如真正作道人,念念心不间断。自达磨大师从西土来,只是觅个不受人惑底人。后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从前虚用工夫。山僧今日见处,与祖佛不别。若第一句中荐得,堪与祖、佛为师。若第二句中荐得,堪与人、天为师。若第三句中荐得,自救不了。”僧便问:“如何是第一句?”师曰:“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24]。”曰:“如何是第二句?”师曰:“妙解岂容无著[25]问,沤和争负截流机[26]。”曰:“如何是第三句?”师曰:“但看棚头弄傀儡,抽牵全藉里头人[27]。”乃曰:“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实,有照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
师谓僧曰:“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28],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么生会?”僧拟议,师便喝。
示众:“参学之人,大须子细。如宾主相见,便有言论往来。或应物现形,或全体作用,或把机权喜怒,或现半身,或乘师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学人便喝!先拈出一个胶盆子,善知识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样,便被学人又喝,前人不肯放下,此是膏盲之病,不堪医治,唤作宾看主。或是善知识,不拈出物,只随学人问处即夺,学人被夺,抵死不肯放,此是主看宾。或有学人应一个清净境,出善知识前,知识辨得是境,把得抛向坑里。学人言:‘大好善知识。’知识即云:‘咄哉!不识好恶。’学人便礼拜。此唤作主看主。或有学人,披枷带锁,出善知识前,知识更与安一重枷锁。学人欢喜,彼此不辨。唤作宾看宾。大德!山僧所举,皆是辨魔拣异,知其邪正。”
师问洛浦[29]:“从上来一人行棒,一人行喝,阿那个亲?”曰:“总不亲。”师曰:“亲处作么生?”浦便喝,师乃打。
上堂:“有一人论劫[30]在途中,不离家舍。有一人离家舍,不在途中。那个合受人天供养?”
师问院主:“甚么去来?”曰:“州中粜黄米来。”师曰:“粜得尽么?”主曰:“粜得尽。”师以拄杖画一画曰:“还粜得这个么?”主便喝,师便打。典座至,师举前话。座曰:“院主不会和尚意?”师曰:“你又作么生?”座礼拜,师亦打。
上堂:“一人在孤峰顶上,无出身路。一人在十字街头,亦无向背[31]。且道那个在前,那个在后?不作维摩诘,不作傅大士。珍重!”
有一老宿参,便问:“礼拜即是,不礼拜即是?”师便喝,宿便拜。师曰:“好个草贼。”宿曰:“贼!贼!”便出去。师曰:“莫道无事好!”时首座侍立,师曰:“还有过也无?”座曰:“好。”师曰:“宾家有过,主家有过?”曰:“二俱有过。”师曰:“过在甚么处?”座便出去。师曰:“莫道无事有!”(南泉闻云:“官马相踏。”)
师到京行化,至一家门首,曰:“家常添钵。”有婆曰:“太无厌生!”师曰:“饭也未曾得,何言太无厌生?”婆便闭却门。
师升堂,有僧出,师便喝,僧亦喝,便礼拜,师便打。
赵州游方到院,在后架洗脚次,师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曰:“恰遇山僧洗脚。”师近前作听势,州曰:“会即便会,啗啄[32]作什么?”师便归方丈。州曰:“三十年行脚,今日错为人下注脚。”
问僧:“甚处来?”曰:“定州来。”师拈棒,僧拟议,师便打,僧不肯。师曰:“已后遇明眼人去在。”僧后参三圣,才举前话,三圣便打。僧拟议,圣又打。
师应机多用喝,会下参徒亦学师喝。师曰:“汝等总学我喝,我今问汝:‘有一人从东堂出,一人从西堂出,两人齐喝一声,这里分得宾主么?汝且作么生分?’若分不得,已后不得学老僧喝。”
示众:“我有时先照后用[33],有时先用后照,有时照用同时,有时照用不同时。先照后用有人在,先用后照有法在。照用同时,[34]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敲骨取髓,痛下针锥。照用不同时,有问有答,立宾立主,合水和泥,应机接物。若是过量人[35],向未举已前,撩起便行,犹较些子。”
师行脚时到龙光,值上堂,师出问:“不展锋芒,如何得胜?”光据坐[36],师曰:“大善知识,岂无方便?”光瞪目曰:“嗄。”师以手指曰:“这老汉今日败缺[37]也。”
次到三峰平和尚处,平问:“甚处来?”师曰:“黄檗来。”平曰:“黄檗有何言句?”师曰:“金牛昨夜遭涂炭,直至如今不见踪。”平曰:“金风吹玉管,那个是知音?”师曰:“直透万重关,不住青霄内。”平曰:“子这一问太高生!”师曰:“龙生金凤子,冲破碧琉璃。”平曰:“且坐吃茶。”又问:“近离甚处?”师曰:“龙光。”平曰:“龙光近日如何?”师便出去。
又往凤林,路逢一婆子。婆问:“甚处去?”师曰:“凤林去。”婆曰:“恰值凤林不在。”师曰:“甚处去?”(一作师曰:“谁道不在。”)婆便行。师召:“婆!”婆回首。师便行。
到凤林,林曰:“有事相借问,得么?”师曰:“何得剜肉作疮[38]。”林曰:“海月澄无影,游鱼独自迷。”师曰:“海月既无影,游鱼何得迷?”林曰:“观风知浪起,玩水野帆飘。”师曰:“孤蟾[39]独耀江山静,长啸一声天地秋。”林曰:“任张三寸挥天地,一句临机试道看。”师曰:“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不献诗。”林便休。师乃有颂曰:“大道绝同,任向西东。石火[40]莫及,电光罔通。”
(沩山问仰山:“石火莫及,电光罔通,从上诸圣,以何为人?”仰云:“和尚意作么生?”沩云:“但有言说,都无实义。”仰云:“不然。”沩云:“子又作么生?”仰云:“官不容针,私通车马[41]。”)
麻谷问:“十二面观音,那个是正面?”师下禅床擒住曰:“十二面观音,甚处去也?速道!速道!”谷转身拟坐,师便打。谷接住棒,相捉归方丈。
师问一尼:“善来?恶来?”尼便喝,师拈棒曰:“更道!更道!”尼又喝,师便打。
师一日拈胡饼[42]示洛浦曰:“万种千般,不离这个,其理不二。”浦曰:“如何是不二之理?”师再拈起饼示之。浦曰:“与么则万种千般也。”师曰:“屙屎见解。”浦曰:“罗公照镜[43]。”
师见僧来,举起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又有僧来,师亦举拂子。僧不顾,师亦打。又有僧来参,师举拂子。僧曰:“谢和尚指示。”师亦打。
(云门代云:“只宜老汉。”大觉云:“得即得,犹未见临济机在。”)
麻谷问:“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师搊住曰:“大悲千手眼,作么生是正眼?速道!速道!”谷拽师下禅床,却坐。师问讯曰:“不审。”谷拟议,师便喝,拽谷下禅床,却坐,谷便出。
上堂,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便打。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亦竖拂子,僧便喝,师亦喝。僧拟议,师便打。乃曰:“大众!夫为法者,不避丧身失命。我于黄檗先师处,三度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一顿,谁为下手?”时有僧出曰:“某甲下手。”师度与拄杖,僧拟接,师便打。
同普化赴施主斋次,师问:“毛吞巨海,芥纳须弥,为复是神通妙用,为复是法尔如然。”化趯[44]倒饭床。师曰:“太粗生[45]!”曰:“这里是甚么所在,说粗说细?”次日又同赴斋,师复问:“今日供养,何似昨日?”化又趯倒饭床。师曰:“得即得,太粗生!”化喝曰:“瞎汉,佛法说甚么粗细?”师乃吐舌。
师与王常侍[46]到僧堂,王问:“这一堂僧还看经么?”师曰:“不看经。”曰:“还习禅么?”师曰:“不习禅。”曰:“既不看经,又不习禅,毕竟作个甚么?”师曰:“总教伊成佛作祖去!”曰:“金屑虽贵,落眼成翳[47]。”师曰:“我将谓你是个俗汉。”
师上堂次,两堂首座相见,同时下喝。僧问师:“还有宾主也无?”师曰:“宾主历然。”师召众曰:“要会临济宾主句,问取堂中二首座。”
师后居大名府兴化寺东堂。咸通八年丁亥四月十日,将示灭,说传法偈曰:“沿流不止问如何,真照无边说似他。离相离名人不禀,吹毛[48]用了急须磨。”复谓众曰:“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三圣[49]出曰:“争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师曰:“已后有人问,你向他道甚么?”圣便喝,师曰:“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言讫,端坐而逝。塔全身于府西北隅。谥“慧照禅师”,塔曰“澄灵”。
【注释】
[1]出尘:出离尘俗。即出离烦恼之尘垢。引申为出家之意。同义之语有远尘、离尘、出俗、离俗等。又如:愿遂出尘、意欲出尘、有出尘之志等语,皆表志在出家之意。与绝风尘、厌尘网、厌俗累、遁尘寰等词均有离俗尘而出家入道之意。
[2]后生:指年轻人、小伙子。
[3]为汝得彻困:为你陷入极大困苦。彻:极。
[4]无多子:没多少,很少。子,助词,词缀,唐代、五代时用在表示少的数量词之后。
[5]尿床鬼子:禅林用语。为禅门骂人之词。本指尿床之饿鬼,或骂尿床之小僧;然于禅林中,多转用于叱骂年轻一辈之僧徒或小沙弥,犹如时下所称之小鬼、臭小子等语,而非谓真有尿床其事。如本书第六章“太原海湖”:“这尿床鬼!”
[6]便人事了:就献上礼物了。旧校本标点有误。“便人事了”不是禅师说话的内容,必须移出引号外,这是叙述语言,指禅师献上礼物。人事,指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礼节,有时指馈赠礼物,有时指礼拜等礼节。
[7]随后便掌:旧校本标点有误,这是叙述语言,移出引号之外。
[8](jué):大锄,挖地的工具。
[9]拈掇(duó):提,提及。在禅林是举说、议论公案机语。是禅家说法的一种形式。《景德传灯录》卷三〇,卷末附录《杨亿寄李维书》:“如今假立个宾主,动者两片皮,竖起指头,拈起拂子,总成颠倒知见,顺汝狂意,教汝有个申问处。若是明眼人前,怎生拈掇得出?”(参见《禅宗大辞典》)
[10]贼是小人,智过君子:盗贼虽然品行低劣,但机智却超过德才出众的人。
[11]逻赃人:抓贼人。逻:巡行,巡查。赃:用盗窃、贪污等非法手段获取的财物。
[12]上间:指禅院之上位。人面向堂时,以己身之右为上间,法堂、方丈(南向)则以东为上间,僧堂(东向)则以北为上间,库司(西向)则以南为上间。参见《敕修百丈清规》卷一“祝厘章”、《禅林象器笺》卷二。
[13]下间:指寺堂僧房中之下等房间。面对堂宇,己身之左方为下间。法堂、方丈之西,僧堂之南,库司之北,皆为下间。参见《敕修百丈清规》卷二“住持日用章”、《禅林象器笺》卷二。
[14]两彩一赛:禅林用语。彩:即赌博得胜。赛:即竞争比赛。两彩一赛,原指一场竞赛之后,竟有两人得彩,意谓双方棋逢对手,难分胜负。于禅林中,转指禅者之间,相互勘辨挨拶之双方,其参禅修学之境界两俱优胜而不分高下。
[15]境致:景观。
[16]标牓:标志。
[17](zhù):同“筑”。捣土使坚实。
[18]勘:本指审问,这里指帮饭头搞定大和尚。
[19]唵(ǎn):以手进食。《百喻经·唵米决口喻》:“昔有一人,至妇家舍,见其捣米,便往其所,偷米唵之。妇来见夫,欲共其语,满口中米,都不应和。”
[20]破夏:指安居已过半夏之时,亦即一夏之半,故称破夏。
[21]禅板:又作禅版、倚版。僧众坐禅时,为消除疲劳,用以安手或靠身之板。一般长五十四厘米,宽六厘米,厚约一厘米,上穿小圆孔。用绳贯穿小圆孔,缚于绳床后背之横绳,使板面稍斜,可以倚身;安手时,则把禅板横放在两膝上。
[22]坐断:禅林用语。坐,平坐之意。坐断,原意谓“彻底的坐”,引申为拼命做之意。又作坐破。即由坐禅之力以断迷,用以形容坐破差别相,彻底达于平等一如之境地。如《临济义玄禅师语录》:“坐断报化佛头。”此外,坐:通“挫”字。形容遮夺其他无用之言辞,不使说任何话语,称为“坐断舌头”。形容不使任何人发表一言,称为“坐断天下人舌头”。如《碧岩录》第十三则:“举一明三即且止,坐断天下人舌头,作么生道?”又,形容遮断从此岸(凡)渡到彼岸(圣)之渡口津要,亦即表示断绝凡圣、生佛、迷悟、修证之所有对待关系,称为“坐断要津不通凡圣”。如《碧岩录》第五十二则之夹注:“坐断要津不通凡圣,虾蚬螺蚌不足问。”
[23]成褫:宝祐本“褫(chǐ)”作“禠(sī)”。依《禅宗大词典》作“成褫”,同“成持”。成持,扶持长成。宋代刘克庄《卜算子·惜海棠》词:“尽是手成持,合得天饶借。风雨于花有底雠,着意相陵藉。”《敦煌变文集·无常经讲经文》:“劝即此日申间劝,且乞时时过讲院,莫辞暖热成持,各望开些方便。”《祖堂集·江西马祖》:“西川黄三郎,教两个儿子投马祖出家。有一年却归屋里,大人纔见两僧,生佛一般,礼拜云:‘古人道:“生我者父母,成我者朋友。”是你两个僧,便是某甲朋友,成持老人。’”
[24]三要印开朱点窄,未容拟议主宾分:“三要印”是临济宗开创者义玄禅师接引学人的施设,是验证学人是否证悟的三条原则,故名“三要印”。印开,即开显佛心印。三要印开,指一念开悟,真佛具现,而至成佛。朱点,红点,给一篇文章划重点,在旁边用红点密密麻麻标出来。“三要心印”就是重点,就要密加红点予以醒目。正如元音老人所说:“此三要乃印开心地——朱点——发百千万陀罗尼,建立化门,起度生之妙用者。为度生故,身则外现威仪;口则随机对答;意则智悲双运。以此为印,开发心地,广大无边,凡一切料简、与夺、权实、照用、宾主,不必拟议而自然历历分明。”(元音老人著《略论明心见性》)《〈景德传灯录〉译注》将“朱点”注释“指嘴唇,此指嘴巴”,既找不到依据,也无法解释作者的原意,有误。
[25]无著:详见本书第九章“无著文喜禅师”注释。唐杭州无著禅师,名文喜,年七岁出家,习律听教,宣宗初,往五台礼文殊。“前三三,后三三”便是文殊菩萨化身说的。
[26]沤和争负截流机:沤和,即“沤和俱舍罗”,是梵文“方便”“善巧”的音译,是指度化众生方法和手段。争负,意为“怎能辜负”。截流机,即截断生死之流、轮回之流的稍纵即逝的时机。要用善巧方便之法,在妄念还没有生起的时候就要截断妄想,不要耽误了宝贵的“机”。
[27]但看棚头弄傀(kuǐ)儡(lěi),抽牵全藉里头人:这是描写古代皮影戏的场景。演傀儡戏的师傅,手里拿着提线工具,直接控制着木偶傀儡的一举一动。这是比喻体与用的关系。一切动作从本体发出来,师傅就是本体,傀儡就是作用。
[28]探竿影草:原为两种捕鱼方法,比喻禅师对于学人的诱导接引。亦系“临济四喝”机用之一。探竿,用鹈羽绑在竹竿头上,插在水中诱鱼。影草:割草抛在水中,诱引鱼儿聚集在草影里。
[29]师问洛浦:旧校本标点有误,“洛浦”不是引号里的内容。
[30]论劫:以劫为单位来计算年代,指极为久长的时间。劫,梵语“劫簸”之略。译言分别时节。通常年月日时不能算之远大时节也。故又译大时。
[31]向背,正面和背面,面对和背向,前方和后方。
[32]啗(dàn)啄:啗:吃。啄:咬。
[33]先照后用:据《五家宗旨纂要》卷上载,照:指禅机问答;用:指打、喝等动作,纯粹指接待参禅者之方式。
[34](qū):同“驱”。
[35]过量人:指超越数量分别、不落途程、不历阶位的禅悟者。《密庵语录》:“辅弼宗门有老成,一番提掇一番新。咬薑呷醋知咸淡,便是丛林过量人。”同书《示曾秘校》:“放下百不知,脑门重著楔。唯是过量人,一拳无二说。”
[36]据坐:①谓禅师坐于法座。《临济语录》:“师临迁化时,据坐云:‘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三圣出云:‘争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师云:‘已后有人问尔,向他道什么?’三圣便喝。师云:‘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言讫端然示寂。”《圆悟语录》卷二十《真了禅人请赞》:“丹青有神貌活,圆悟据坐俨如。”《密庵语录·禅人请赞》:“水墨染成,恰似真个。据坐胡床,胡挥乱做。”②一种机锋施设,坐于法座之禅师对僧人提问不用言句作答,也无其他动作。《临济语录》:“师行脚时到龙光。光上堂,师出问云:‘不展锋铓,如何得胜?’光据坐。师云:‘大善知识岂无方便?’光瞪目云:‘嗄。’师以手指云:‘这老汉今日败阙也!’”《洞山语录》:“五泄默禅师到石头处云:‘一言相契即住,不契即去。’头据坐,泄便行。”《大慧语录》卷四:“到启霞,请上堂:‘适来,蒙堂头法叔禅师举临济访龙光因缘。客听主裁,敢不依严命。略与诸人,下个注脚。龙光据坐,虽然无语,其声如雷。’”(摘自《禅宗大词典》)
[37]败缺:指出现了过失、漏洞、破绽。亦作“败阙”。
[38]剜(wān)肉作疮:本来无疮,特剜去好肉做成疮。比喻为追求某种效果或达到某种目的,不顾效果和目的的好坏,而采取错误的手段和方法去加以实施。
[39]孤蟾(chán):月亮。蟾,传说月中有蟾蜍,因借指月亮、月光。唐代李白《雨后望月》:“四郊阴霭散,开户半蟾生。”
[40]石火:往往与“电光”联系组成“石火电光”,即击石火闪电光,速度快,比喻禅机迅疾,稍纵即逝。《临济语录》:“大德!到这里,学人著力处不通风,石火电光,即过了也。学人若眼定动,即没交涉。拟心即差,动念即乖。”亦作“电光石火”。
[41]官不容针,私通车马:禅林用语。此乃表里互用而相对称之二语。官不容针,原谓于公而言,必得森严整肃,即连细针一般之差错,亦丝毫不予宽宥;在禅林中,转指佛法第一义谛之究竟透彻,不允许以丝毫偏差之言说渗和、取代、诠解之;由是,则“官不容针”一语亦引申为“于表相视之,乃为不可轻易歪曲之法”。私通车马,即相对于“官不容针”,意谓原本细针般之差错皆不予宽宥之情形,于私而言,则全面改观,连车马一般庞大之偏差亦可通融而行;在禅林中,转指第二义谛之权巧方便,师家为指导学人,往往采取权宜放行之法;由是,“私通车马”一语亦引申为“自里层视之,实为融通无碍之方便法门”,故禅林每以此语形容师家接引学人时自在方便之机法。《续高僧传》卷二十二“福胜寺道兴传”:“寺主曰:‘依官制不许,何得停之?’兴曰:‘官不许容针,私容车马。’”或谓“官不容针,私通车马”二语原系唐人之俗谚,后为禅林所引用,二语合之,即谓表里互用而并行无碍。
[42]胡饼:烧饼。《释名·释饮食》:“胡饼,作之大漫冱也,亦言以胡麻著上也。”
[43]罗公照镜:“罗公”是尊称,指室罗城中演若达多,简称“罗公”。据《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四载,室罗城中演若达多,一日于晨朝以镜照面,于镜中得见己头之眉目而喜,欲返观己头却不见眉目,因生大嗔恨,以为乃魑魅所作,遂无状狂走。此系以自己之本头比喻真性,镜中之头比喻妄相。喜见镜中之头有眉目,比喻妄取幻境为真性而坚执不舍;嗔责己头不见眉目,则比喻迷背真性。《楞严经》:“当知凡夫爱妄有而不见真空,二乘爱偏空而不见妙有,菩萨爱万行而不见中道,别教爱但中而不见法界,皆狂走也。”
[44]趯(tì):踢。
[45]太粗生:好粗暴!《佛光大辞典》:“禅林用语。又作太粗生。太,甚之义。粗,暴之义。生,系接尾词。禅林中,每借此语责斥修行未臻圆熟而举止不慎重者。”
[46]常侍:官名。皇帝的侍从近臣。秦汉有中常侍,魏晋以来有散骑常侍,隋唐内侍省有内常侍,均简称常侍。
[47]金屑虽贵,落眼成翳:黄金屑粒虽然贵重,但绝不能落在眼睛里,一落到眼睛里就生眼病了。喻指佛法说教对于禅悟是多余甚至有碍的。本书第十五章“育王怀琏”条:“若论佛法两字,是加增之辞,廉纤之说。诸人向这里承当得,尽是二头三首,譬如金屑虽贵,眼里著不得。”《祖堂集》卷一一“保福”条:“金屑银屑虽贵,肉眼里著不得,岂况法眼乎!”。
[48]吹毛:吹毛剑,传说中的宝剑。但它使用了也要快点磨才锋利,所以说“吹毛用了急须磨”。
[49]三圣:参见下文“三圣慧然禅师”。临济义玄之法嗣慧然禅师。禅师平生久住河北镇州之三圣院,故世人称之为三圣,或三圣慧然。
【概要】
义玄禅师(?~867年),唐代禅僧,临济宗之祖。俗姓邢。曹州南华(山东省单县西北)人。幼年有出家之志,落发受戒后,对经、律、论皆有研究。初至黄檗山参希运,又谒大愚,再参沩山灵祐,后还黄檗山希运处,得悟本源,受其印可,嗣其法。大中八年(854年),北归镇州(今河北正定)东南小院,院近滹沱河之侧,故号临济院。在此弘扬禅法,形成临济宗,世称“临济义玄”。禅风单刀直入,机锋峻峭。提出四料简、四宾主、四照用等主张。卒谥“慧照禅师”。
禅林盛传的“佛法无多子”,本处有详细记载,讲的是义玄禅师在黄檗与大愚帮助下悟道的故事。《大慧语录》卷四云:“撒手悬崖信不虚,根尘顿尽更无余。始知佛法无多子,向外驰求转见疏。”
三玄三要,是临济义玄接引学人之方法。“一句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然临济并未明言道出三玄门与三要之内容。盖“一句语有玄有要”即是活语,“三玄三要”,其目的乃教人须会得言句中权实照用之功能。后之习禅者于此三玄三要各作解释,而谓三玄即:一是体中玄,指语句全无修饰,乃依据所有事物之真相与道理而表现之语句。二是句中玄,指不涉及分别情识之实语,即不拘泥于言语而能悟其玄奥。三是玄中玄,又作用中玄。指离于一切相待之论理与语句等桎梏之玄妙句。又依《人天眼目》卷一所载“汾阳善昭”之说,三要之中,第一要为言语中无分别造作,第二要为千圣直入玄奥,第三要为言语道断。
四照用是义玄接引学人的四种方法。据《人天眼目》卷一载,照,指对客体之认识;用,指对主体之认识。系根据参禅者对主客体之不同认识,所采取不同之教授方法,旨在破除视主体、客体为实有之世俗观点。先照后用,针对法执重者,先破除以客体为实有之观点。先用后照,针对我执重者,先破除以主体为实有之观点。照用同时,针对我、法二执均重者,同时破除之。照用不同时,对于我、法二执均已破除者,即可应机接物,或照或用,不拘一格。
据《五家宗旨纂要》卷上载,照,指禅机问答;用,指打、喝等动作,纯粹指接待参禅者之方式。先照后用,先向参禅者提出问题,然后据其应答情况,或棒或喝。先用后照,如遇僧来,师便打、便喝,然后问僧“汝道是什么意旨?”照用同时,即在或棒或喝中,看对方如何承当;或在师喝僧亦喝中,边打边问。照用不同时,或照或用,不拘一格。
禅师门下法嗣有三圣慧然、兴化存奖、灌溪志闲等二十余人。三圣曾录师之语要行世,题曰《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师之接引学人,方法极为严苛。其门下法脉繁盛,为中日两国禅宗主流之一。
【参考文献】
《宋高僧传》卷十二;《景德传灯录》卷十二;《祖堂集》卷十九;《宋高僧传》卷十二;《传法正宗记》卷七。
【拓展阅读】
乃光《临济大悟因缘》
(摘录《现代佛教学术丛刊》)
临济大悟因缘,乃宗门中极为俊伟卓绝的一件大事,不亚于百丈大悟。百丈大悟与临济大悟,同为共不共般若的显现,正所谓“开示悟入佛之知见道故”。这两件大事,不仅坚强地巩固了达磨六祖以来创建的禅宗阵地,且更进一步促进禅宗大振家声,辉腾慧业。这两件大事,在宗门下不得视为仅临济宗一家之事而已。何以故?禅宗功行惟在顿悟,这两件大悟因缘都能显示顿悟最高原则、顿悟典型范例,诸家亦应汲取参学。
临济大悟因缘公案,实在需要用力体会。要点即在内外因缘逼拶得紧,走上绝路头而顿开了“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这一关,岂仅黄檗佛法无多子,释迦牟尼佛法亦无多子也。敢问从什么处见得无多子?这却要“行业纯一”而经过炉锤始得,跳出炉子了,向大愚肋下筑三拳,证知黄檗不谬。踏翻炉子了,随后便掌黄檗,方知大愚端的。这却很洒脱地表现了独脱无依,法法何拘的般若现观。当知这样意识到了,并不算功行,要学他临济大悟,从何学起?具足勇猛顿悟意乐,‘无门为法门’,只有逼拶自己。
临济大悟因缘,即提示了禅宗顿悟的最高原则,所以说它为顿悟典型范例。兹列举三个特点以明之:其一,悟缘多而能奋迅集中又不依缘,确有大悟的了因存在;不同于自沉死水,暗中摸索的期待等悟。其二,悟境过程豁然分明,又无企求,确有透彻实际的大悟;不同于儱侗汉得些子惺忪小歇场,自以为悟。其三,随大悟的开展即现起观照,鉴觉下炳炳烺烺的机用(棒、喝、言句)自然而至;不同于一般记忆停思的知解,捏合意识的情见。这三点实为顿悟的最高原则,不必斤斤然为知“有”而了“生死”也,知有、了生死即在其中。仔细具观,却于临济大悟公案尽得之矣。以此三点参看这一公案,或有所助。
临济这一大悟因缘公案,即正式开端激箭似的禅道。具足冲锋陷阵斩将夺关的勇猛顿悟意乐气概,狠辨了因,穷追实际,撩起便行,此其所以喻于激箭也。临济禅射力风高,劲挺有力,却能动人心弦。以后临济宗提持的激箭似的顿悟功行,完全发轫于此。
阿部正雄著、王雷泉译《铃木大拙对临济的评价》
(摘录《禅与西方思想》第一编)
1949年,铃木用日文出版了《临济的基本思想——临济录中“人”之研究》。这被认为是铃木所有日、英文著述中最重要的一部书。在这本书中,他对研究《临济录》提出了一种匠心独运、入木三分的方法,他认为“人”的概念是全书的关键,也是真正的禅宗精神的核心。把《临济录》译成英文,是铃木长期心向往之的一项计划。不幸,在他的夙愿有可能实现之前,他却离开了我们。
铃木不曾出版过《赵州录》译文的单行本,虽然他在自己的著作中像《临济录》一样经常引用到它。不过,在1962年,铃木出版了日译《赵州录》的评注本,这是他此类著述中的最后一本。
首先当应注意到的是,铃木更关切的是作为禅宗人物的临济和赵州,而不是作为禅宗言行集的《临济录》和《赵州录》。然而,尤甚于关切这两位禅师之上的,是在禅宗文献中或通过禅师所体现出来的真正的、生动的‘禅’,并且这样的‘禅’可以,也应该在我们每个人的身上体现出来。因此,首先激动铃木的,是在这两部著作中所能找到的作为人类存在真正道路的活泼泼的‘禅’。
在铃木卷帙浩繁的全部著述之中,他使用禅籍仅仅是为了显示什么是真正的和生动的禅。正是因为他相信这两部著作完美地表现了真正的禅,他才如此赞赏《临济录》,尤其是《赵州录》。
一天,临济说法曰:“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下禅床把住云:“道!道!”其僧拟议。师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
这是《临济录》里的一个著名事例,铃木对此颇为重视。这段说法的主题是“无位真人”。铃木就在这里发现了《临济录》的关键和禅宗思想的极致。他说:“无位真人乃临济对自我的指称。他的说法几乎完全围绕着这个人,它有时又被称作‘道人’。他可说是中国禅宗思想史上第一位禅师,断然强调这个人存在于我们人生活动的每一方面。他孜孜不倦地敦促弟子们去证得人或真我。”
根据铃木的看法,《临济录》是这个“人”说法和活动的记录:临济把他的宗教完全确立在这个“人”之上。临济宗历史性的成功可说基本上源于对“人”的认识,它的未来命运也将有赖于对此认识的活生生的把握。那么,“人”实际上是什么呢?
让我们回到上述临济的说法上:“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即诸感官)出入,未证据(此事实)者看看!”
因而,临济说“人”是“活泼泼地,只是勿根株。拥不聚,拨不散。求着即转远,不求还在目前。灵音属耳。”铃木把这种“人”的特征刻划为绝对主体性、“灵性的自觉”“宇宙无意识”或“般若直觉”。
临济的“人”不是一个凌驾于并反对自然、上帝或其他人的人,而是作为般若直觉的绝对主体性,它超越了一切形式的主观与客观、自我与世界、有与无的二元论。铃木说:“如果说希腊人曾教我们如何思考,基督教曾教我们信仰什么的话,那么禅宗则教导我们超越逻辑,甚至遇到“未知之物”亦勿为其所滞。因为禅的观点就是寻找一种不存在任何二元论的绝对。逻辑起始于主客的分裂,以及把已知之物与未知之物加以区别的信念。西方的思维模式决不可能破除此与彼、理性与信仰、人与上帝等诸如此类的永恒的两难推理。所有这一切都被禅视为障蔽我们洞见生命与实在本质的东西而扫除。禅引导我们进入荡遣一切概念的空的领域。”在这种说法中,铃木并不意谓基督教,比如说,是通常意义上的二元论。他只是在与禅的“空”作比较时才说到这一点的,证得“空”就称作“悟”“见性”(慧能)或证据“人”(临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