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河图

宣和四年，翰林院。

姬银竹已任官两年有余，初被封官从五品太常少卿，两年来一路高升，已身居正三品翰林学士执掌翰林院。

正常来说就算是状元升官也要十年八年才能到这个位置，可是徽宗极其信奉道教，司天监认为姬银竹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到人间走这么一遭，才得以连中三元，徽宗信了这个说法，但凡姬银竹有那么一点政绩就连着升官，平叛方腊之事姬银竹只是拟了一道草文，行功论赏就带上了他。

那位长胡子的宦官因亲征方腊起义被封太师，姬银竹则是写了一篇檄文就成了翰林学士。

姬银竹的升迁快也有着徽宗的一些小心思。

一是他不营私结党，姬银竹初到状元府还未封官之时，文武百官就都送礼来贺了，有不少的官员甚至以嫁出自己的女儿为代价向姬银竹拋着橄榄枝，不过都被姬银竹一一谢绝了，使得有不少人对这新科状元郎怀恨在心，让他在朝堂倍受排挤。

二是他与童贯蔡京之流不合，童贯曾多次遣人来与姬银竹结交，亲自登门拜访也吃了个闭门羹，后来二人在朝堂上也多次意见不合甚至言语相逼。

徽宗需要这样不怕死的人来打破朝堂上一边倒的失衡。

文武百官自然不会反对徽宗的决策，姬银竹有状元之名，又有司天监添其道教背景为其造势，若有出言反对之人，多数会被扣上忤逆天命的罪名。

更何况徽宗在封官之上也有着不少的荒唐事，徽宗曾命人从太湖底下挖了一块巨石运回汴京，并封其为“盘固候”。更早些时候，徽宗见一匹乌马停在自己跟前不动，在徽宗身旁的侍卫打趣说这乌马是要讨个官做，徽宗当即特赐小乌马为“龙骧将军”，再让下人来牵缰绳之时乌马才得以顺从。

未启灵智的畜生和毫无生息的石头都能够封官加爵，一位新科状元升官升得快也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时百官的风向又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姬银竹以后必定登临相位，以前瞧不起姬银竹清高的那些大官们，又开始想方设法来巴结姬银竹了，姬银竹自然也没有如他们的愿。

姬银竹也不是傻子，不与群臣结交一是看不惯他们的作风，说是自廉清高也罢，姬银竹始终没认为自己融入过官场之中，二是不想再重蹈元佑党人之覆辙，二人为朋三人为党，徽宗扶持起来一位翰林学士只是为了平权，并无改变当下政法之意。

徽宗并不反对熙宁新法，不然也不会听信蔡京之言去起御书刻石罪责旧臣了。以司马光为首刻在碑上被称之为元佑奸党的三百零九人，未过世的人锒铛入狱，已过世的人拔除官衔，子子孙孙永世不得为官。元佑党籍碑置于文德殿门之东壁，永为万世臣子之戒。

姬银竹初任翰林之时，只觉得翰林院事务繁多难得自在，不仅要充当徽宗的政务顾问，还要负责琴棋书画诗词之类的创作以供徽宗取乐。而且那些与他共事之人在散值归家的时辰也不会马上离开翰林院，而是会多停留半个时辰，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姬银竹都是在放班之后第一个归家的。

直到后来姬银竹才豁然，翰林院其实是一个闲的没事干的地方，除了初一十五要上朝，其他时候徽宗基本不问朝政，至于琴棋书画诗词，徽宗倒是喜欢微服去宫外搜寻好的字画，也有传闻徽宗出宫是到那勾栏听曲去了，据说是迷上了甜水巷里的一位绝色佳人。

至于翰林院里的人为何在放班之后多待半个时辰，原因竟是刚放班之际车马充塞拥挤，行人都无法立足，于是翰林院众人才会多待半个时辰，等路上清闲了再慢悠悠地回到家中，当然这半个时辰也不会白等，他们也会沏个茶再备上一些干果蜜饯好生享受一番，姬银竹这位新上任的翰林学士在不久之后也开始喝起了这杯放班茶。

姬银竹不太喜欢从翰林院回到状元府的路，翰林院与杀猪巷相邻，这条巷子曾以屠宰户众多而被称之为杀猪巷，如今整条巷子却都是教坊茶坊勾栏瓦舍风俗馆，与杀猪巷毗邻的还有太学国子监贡院三地，不知道那些京中的学子们，到底是在书中的黄金屋里，还是在胭脂水粉温柔乡之中了。

徽宗制定了许多激励文人谏言的政治措施，为了让更多的人指出政策的弊端，徽宗还立下了“不得杀言事者”的戒律，对于那些出言献策的文官，是不可下令责杀他们的。文人们特别爱谏言，也创造出了许多独特的进谏方式，进谏手段也从一开始的书面谏言慢慢衍生出了画谏、艺谏和诗谏。

徽宗喜欢字画，于是翰林院一位擅长作画的老头就把汴京清明时节的众生百态画了出来，以望徽宗得知苍生苦楚，百姓贫富之差，官僚系统瘫痪。

徽宗艺术造诣很高，自然能看的出来这幅字画其中的隐喻，只不过徽宗追求的是风花雪月，追求的是极致的浪漫，是可以和他一起纵情山水间的人，他不在乎前线的将士能不能吃饱，他也不在乎奏折里面的民间疾苦有没有得到解决。

所以徽宗在看完这幅描绘了整个汴京城的画之后，只是草草的在画前头题了几个字就赏赐给大臣了，姬银竹知道这件事之后替那位作画的老头感到不值，随后就以出自翰林归于翰林为由，向那位大臣讨要回了这幅画。

徽宗确实写的一手好字，姬银竹把这幅画拿到手的时候也不得不为画上徽宗的几个字而感到惊叹，只见这长达十五尺得以一览汴京春色的画作上题了五个大字：

清明上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