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上)
这剑城白少主不是旁人,正是灼华自小便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君。
灼华早忘了五年前的事,无从得知师父一个不理俗事的方外之人,是如何在自己嗷嗷待哺的时候,勾搭外人,丧尽天良的将自己“卖”掉的。只知这些年来,每每自己有什么离经叛道的举动,师父便会摇头叹气:“这疯丫头,你日后可是要嫁到剑城做少夫人的,切不可再这么毛毛躁躁。”
灼华屡屡抗议,向来纵容她的师父在这事上却执拗的紧,死活不肯松口。如今看来,这未婚夫君又寻上门了。
喝着她的桃花美酿,吃着她的拿手好菜,更可气她还特意捯饬齐整,花枝招展巴巴的凑上来见他。
灼华天资聪慧,知晓白逸尘身份后,联想今日遭遇,很快了然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从那只白猿,到刘青竹、了鱼,白蔹、青黛,再到师父这只老狐狸,怕是每一个无辜的,每个人都参与进来摆了她一道。而眼前笑得慈眉善目一团和气的师父,就是这桩算计里的主谋。亏她平素待他们那么好,竟一个个都盘算着怎么把她嫁出去。
她懊悔得心肝胆儿都疼。早该想到,若方岛唯一的乘龙快婿,师父的世交之子,剑城少主,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称得上是闲云阁的贵客。
灼华越想越气,越气越觉伤心,想着这老头才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手下捏肩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左丘淮眉头一皱,嗷嗷喊痛,求饶道:“我的好徒儿,你好歹下手轻点,为师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灼华没好气哼了一声,两只手更来劲了。
放在白逸尘眼里,却是这对师徒上慈下孝岁月静好。
“灼儿,你坐下。”左丘淮说着,拉着灼华坐到身旁,看着白逸尘道:“贤侄,如今你和灼儿都已成人,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的亲事是该提上日程了。”
“不可——”灼华和白逸尘心中一急,同时脱口而出。
左丘淮眉头一紧,摁住快要暴起的灼华,神色犀利的看着白逸尘,厉声道:“你一表人才,我灼儿天姿国色;你剑城少主,我灼儿闲云阁传人;你白家剑法出神入化,我灼儿医毒之术也算登峰造极。不论家世,样貌,才能,我灼儿可有一点配不上你?”
白逸尘慌忙作揖道:“灼华姑娘这般的人才,莫说愚侄,便是做运城城主夫人,也是绰绰有余。能得世叔青眼,是侄儿莫大的福分。”
左丘淮傲娇的冷嗤一声,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算你识趣。
他不愿娶,她不愿嫁,这很公平。所以灼华只是茫然的看着二人,不懂师父方才为何突然间大动肝火。
但白逸尘懂。五年前的事,灼华失忆,但左丘淮介怀,他也从来没忘。
五年前,他带着奄奄一息的云宿来到若方岛求医,身中剧毒困在玄门阵中。因伤情太重又在阵中耽搁了时间,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孑然于世的女子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自己则大难不死,被赶来的左丘淮救下。
也是那次,左丘淮误以为他上门议亲,顺理成章将他和灼华的亲事提上日议。结果,二人一个死活不娶,一个抵死不嫁,灼华甚至跳海以性命相威胁,险些葬身鱼腹。
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如今灼华失忆,他为求药再度登岛,自然不想旧事重提,再度触怒左丘淮,只能恭恭敬敬的与他周旋。
见左丘淮神色缓和了些,白逸尘继续道:“正因为如此,侄儿来日定会择一个良辰吉日,备齐厚礼,明媒正娶灼华姑娘。”
左丘淮笑得耐人寻味。
“师父——”灼华往左丘淮身边靠了靠,摇晃着他的胳臂,娇软着声音道:“灼儿还没长大,还没好好给师父尽孝,才不要嫁去剑城。”
左丘淮耐心劝解道:“灼儿,你不是一直想离开若方岛吗,依我闲云阁的规矩,出嫁是唯一的法子。”
灼华撅起不点而红的朱唇,低声道:“可我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更舍不得师父,舍不得师兄弟们。”
左丘淮眼中一润,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解释道:“为师又何尝想离开你。但你和逸尘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关系着整个三方五地的平衡和安稳,并不是说废就废、说不嫁便不嫁的。”
白逸尘心中一动。没想到左丘淮隐世多年,竟然还心系着天下太平。也暗暗惆怅,这次少不得又要将这桩婚事提上一提了。也罢,伺机行事罢。
“师父!”灼华还想争辩。道理她听了无数次,但毕竟没经历过世间疾苦,无法理解天下太平为何要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成全。
左丘淮面无表情道:“我意已决。既然白老城主让贤侄亲自登门,拿出了诚意,我若方岛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你好好准备准备,不日启程随他去剑城拜见白老城主。”
见师父铁定了主意,灼华心中委屈,愤愤地跑出了水火殿。
青黛本要去追,被左丘淮横声喝止道:“随她去!这是她的命!她若有气性,便投这东海第二次,投不了就得嫁过去!”
青黛只得悻悻然退了回来,焦灼的望着灼华离去的方向。
白逸尘见左丘淮勃然大怒,想着此行的来意,慌张的闷了一口酒,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一会儿放下杯盏道:“世叔,灼华还小,远嫁这种事,得给她一些时间慢慢接受。”
左丘淮勾唇冷笑,洞察一切般盯着白逸尘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二人自出生便有了婚约,天经地义,名正言顺。更何况天下大事面前,儿女情长根本不足为道,她也该懂事了。”
白逸尘一阵心慌。
左丘淮吃了盏茶,压一压火气,问道:“贤侄方才说要择一个良辰吉日,重礼聘娶灼华,可否告知这良辰吉日定在何时?”
白逸尘硬着头皮答道:“婚嫁大事,由不得愚侄草率,自然得阿爷和世叔商议后定夺。小侄此行是为了求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写着“淮弟亲启”的密函,恭敬呈给左丘淮。
见他敷衍推脱,左丘淮横眉一挑,警示的瞥了他一眼,接过信函,开封后逐字逐句看了起来,神情越来越莫测不明。
看完信后,他戏谑的望着白逸尘问道:“你可曾看过这信?“
白逸尘摇头。“既是阿爷写于世叔的密信,逸尘怎敢逾越。”
左丘淮继续问道:“那你可知白老城主在信中说了什么?”
白逸尘如实道:“小侄出门前,阿爷有所交代——此行是为阿爷求药而来。”
“求药?”左丘淮愕然,俄顷道:“白老城主病了?”
他只知白斩天顽疾已久,没想到竟严重到要入岛求药的程度。
白逸尘不明所以道:“阿爷重病已久,药石难医,故托我来若方岛求药。莫非在信中没有提及?”
左丘淮诧然点头,顿了顿道:“白老城主何等英雄,功名生死早就看透,岂会真的让你冒险求药!”他思虑片刻,将白斩天亲笔递交白逸尘。
白逸尘复杂地看着信笺,眉头慢慢凝结起来。阿爷这哪里是求药,分明是要他来若方岛下聘!
左丘淮摇头道:“看你这模样,自然更不知昨夜那木匣里装的是什么。”遂吩咐正要进门的了鱼,将昨夜剑城送的礼匣拿来。
白逸尘没有回答,他曾在途中检查了两次,里面无非是一些古玩字画之类的,应当是求药的谢礼。
修长的红漆木匣置放在桌面上被打开。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叠放着一些古玩字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白逸尘长吁了一口气。
左丘淮微微一笑,转动着侧面暗藏的机关,而后轻轻将装古玩字画的一层揭起。
竟然是一个有夹层的木匣!白逸尘一时傻眼,他带着匣子跋山涉水漂洋过海,竟不知木匣里还暗藏玄机。
夹层里的物品一览无余展现在众人面前。白逸尘定睛看了再看,惊呼道“金凤剑!金凤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