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二）
连房子都要卖掉，李璐泄气地笑了笑，什么都留不下，曾经一起生活过的痕迹，全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李璐很想问现在她应该住哪，但不管是跟他们其中的哪一个走，她都觉得难受。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们不肯告诉我为什么，我总有权力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的婚吧。”
“你大学开学的第二天去民政局办的。”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过，家里小孩高考结束后离婚率出奇的高，盼着高考的不仅只有考生，还有考生的家长，就像他们艰苦奋斗熬出头，家长们也在硬撑着艰难地维系着家庭。
所以爱真的会消失。
父母不愿意告诉她分开的原因，但最根本的，就是不爱了。李璐拿起背包朝饭店外面冲，妈妈坐在原地没动，爸爸急匆匆地跟在她身后追。
李璐近乎是气急败坏地转身，强忍着眼泪。
“你不要跟着我！是你们说的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要去哪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说着抬手拦下一辆空的出租车，催促师傅赶紧带她离开。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眼泪终于不受控地掉了下来，她明白从今天开始她没有家了，没有归处，没有爱。
摸出手机翻通讯录，在找到王语冰之前先看到了沈言心，手停留在她的名字上，在这样的时刻才终于能跟她共情，想来也真是可笑。
王语冰站在马路边等李璐，李璐远远的就看到了她，只是半年不见，却像是隔了几个世纪，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需要朋友这个存在。
一下车李璐就哭着扑进了王语冰的怀里，就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
王语冰没问，李璐也暂时没想倾诉，一晚上直到睡着两个人都没说一句话。大概这就是默契吧，王语冰知道这个世界上没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安慰的那些语句对于真正想要安慰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作用，陪伴在很多时候比语言有用。
李璐则是不知道也不想开口说，她就是突然感觉太累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受到情感上两次打击，就算告诉自己要理智，但还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接近春节，全国各处外出的人们都在回家，只有她感觉自己没有了家。
王语冰做了一个决定，她带着李璐在大过年的跑去投奔杜月娇。
李璐懵懵懂懂地跟着王语冰：“不跟你爸妈过春节，真的好吗？”
王语冰满不在乎：“我家跟你家没相差多少，不对，你爸妈起码还会在意你的感受，至少面子上还和谐，他们根本不避讳，两边合不来干脆过年都各回各的老家，而我每年都是靠抓阄来决定去哪一边过年。”
这不叫差不多，这叫比他们家还要恶劣。李璐心下叹气，果然婚姻最终的结局都是会走到这一步吗？
杜月娇非常欢迎她俩的到来，十分隆重的摆了好几桌，家里的亲戚跟周边的邻居都请来吃年夜饭，以往这样的聚会都是会等到正月里，因为她们，杜月娇干脆提前了。
她的亲戚都十分热情，根本不存在社恐这个说法，一个劲儿的招呼她们，又是瓜子花生又是水果，唯恐怠慢了客人。本来李璐心情是十分低落的，王语冰也不是特别会社交的人，结果在这极度热闹的大家庭里李璐完全没有了伤心的时间，王语冰也被迫说了这半年来最多的话。
吃过午饭，熟悉的人都开始组局打牌，小孩们成群结队的玩鞭炮，在田埂上上蹿下跳。李璐感觉她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的样子，看着别人的热闹，心下枉然。
突然有些想不起来，以往在家过的新年，都是什么样的？
城市里早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公园里大街上人潮汹涌，她从来不去凑热闹，以至于每年春节除了走亲戚拿红包，没有什么过年的感觉。
人在沮丧的时候容易否定一切，现在的李璐觉得，她的人生好像没有真正快乐过。
杜月娇拉着她们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们也有半年多没见了，其实能聊的话题还是挺多，可惜一个没心情一个本就高冷，让杜月娇的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看到李璐的状态，杜月娇差不多也猜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只是现在家里人太多，还没找到机会问。
终于熬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大人们都早早的洗漱完睡觉去了，农村的夜晚异常的凉，好像也没有守岁的习俗。杜月娇的卧室里放了两个大的取暖器，把屋里的空气烤得暖暖的，她准备了些凉卤，拿一瓶白酒，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李璐对白酒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完全不敢逞强，申请喝啤酒。王语冰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估计酒量还行。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古人说得没错。虽说烦恼不会随着醉酒而消失，但情绪需要一个出口，喝酒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解压。
杜月娇有些醉醺醺地拍了拍李璐的肩膀：“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离婚了，也终究还是你的父母，反正大学还有好几年，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不想面对就不面对。”
王语冰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眼神迷离，看来大家的酒量都不怎么好。
李璐暂时还没醉，毕竟她俩喝的白的她喝的啤的。看着手里的酒，李璐实在有些茫然，对父母的选择茫然，对自己以后的生活茫然。
但说来说去，她也已经成年，不管父母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与她无关了。她应该用成年人的想法来看待这件事，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那父母也不应该成为孩子的附属品，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只是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道理她很清楚，也一遍一遍劝解自己要想通，但理智依旧会被感性压垮，然后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
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吧，李璐不得不这么想，不然她就太可怜了。
最后三个人都成功醉倒，喝醉了的王语冰跟牛头不对马嘴的杜月娇说了很多话，但大家都喝断了片，完全没人记得她们絮絮叨叨了四五个小时究竟说了些什么。李璐揉着宿醉后头疼的脑袋，再一次暗下决心，不会再喝酒了。
两瓶不到的啤酒就能喝倒下，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