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从此之后，全是坦途
杜丘生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那个被捞尸人勒索的女人。
对方正在沿街售卖自己做的面包。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景象。在多弗城，面包是人们的主食，但是通常自家制作的面包会在面粉里掺杂很多其他便宜的食材，而家里的小炉子也很难烤出卖相诱人的面包。因此，普通人家自制的都是一些难嚼的黑面包，很少有能够拿出来售卖的潜力。
而大炉子烤出的，抹了黄油和蛋液的面包，一般只能在面包坊里见到。面包师一边在里厨烤制各种香喷喷的面包，一边摆到前厅售卖，走进面包坊就能闻到让人食欲大开的香气。而要做到这一点，往往会选择足够大的店面。
所以，这个女人沿街售卖这种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显得是那么怪异。
几个穿着明显不合身衣服的小孩子站得离她远远地，在打量着筐里的面包，口水快要垂到了地上。
穷人家的孩子，捡兄长穿不下的衣服穿，再寻常不过。他们甚至可能自出生起，就没有吃过几次这样精制的粮食。
杜丘生心念一动，走上前去。
“四个牛角包，多少钱？”
“一奥特二十贝鲁，先生……”女人只觉得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抬头看去时，才发现是自己的恩人。
“是你！先生！我、我……感激您的恩情，这些都拿去，我不能收您的钱。”
对方迥异于联盟人的外表太好认了，女人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认错人。
女人麻利地用油纸包好四个牛角包，还塞了一些其他的面包进去递给杜丘生。
杜丘生数了一奥特二十贝鲁给她，女人再三推脱，坚持不肯收恩人的钱。
“好先生，若是收了这钱，怕是法神也要降罪在我身上。”女人用自己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小心地掏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包裹。
“这是那天你借给我的外套……我一直后悔当时忘了记住您的住址，这衣服我洗好之后，只能随身带着，希望哪一天能够再碰到你。法神保佑，没有让我等太久。”
杜丘生示意女人先等等，他朝几个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孩子招了招手。
三个小孩子警惕地望着他。
杜丘生掏出了一个牛角包，咬了一大口，又给孩子们看他吃得有多香。
三个小孩子终于动了。
他一人发了一个。前两个小孩子都礼貌地说了句“法神保佑你，先生”然后再跑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只有最后一个小布丁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你不用钱就可以买到面包？”
“因为这位先生是位大好人，他帮了我的大忙。”女人主动开口。
杜丘生摸了摸小布丁的脑袋：“如果坚持做好事，就会有更多人愿意不收钱就给你面包的。”
小布丁似懂非懂地走开了。
杜丘生接过自己的衣服，问道：“既然你有这样的技术，为何不自己开一家店？”
女人攥紧了自己的围裙，回答道：“那天跟着您一起来的那位小姐，应该是某位大人物吧……有人后来找上门来，说是她见我可怜，给了我一笔钱。
“我用我……丈夫换来的钱……治好了我孩子的病，又用那位小姐给的钱装了一个大烤炉。我以前在面包坊做过学徒，想着至少能够用这门手艺支撑下去……不用落得那些去给法师卖命的下场。”
杜丘生没有想到，柯希娅居然默默做了这样的事情。
“没有你们二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每天累点，等我攒够了钱，就开一个面包坊。以后的生活也会有着落。
“我会每天祈祷法神保佑你们二位的……”
杜丘生决定切入重点：“我想请你帮我回忆一下……在……那天那件事发生之前，你有没有接触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看到什么奇异的现象？”
女人知道恩人说的是哪一天，虽然她已不想回忆，但是这是恩人的请求。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回忆起那天之前的事情。
那天夜里，她的丈夫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她们的孩子危在旦夕。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她拿着钱去请医生。
结果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怀里的格雷盾撒了出去，落在了雪地里。她慌乱地在雪里摸索着硬币，想到自己的丈夫胆子大到去和法师做了交易，说不定已经遭遇了不测；而他们的孩子也快要保不住了，她不禁用冻红的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时候，她感受到了一阵凉意，比雪地还要冷的凉意。
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她面前。
恍惚之间，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魁梧的人影在夜里出现在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面前，而她却没有呼救。
她只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锁住了她的声带，逼迫她只能聆听，不能言语。
一个冰凉的东西抚上了她的脸，那触感像是手套。
「你再也无需哭泣。」
「你和你所爱的人安然无恙。」
「幸福生活在等着你。」
她失神地抬头望着这个人影，已经分不清这声音到底是被风雪带进了她的耳朵，还是直接钻进了她的大脑。
明明是祝福的话语，女人却听出了诅咒的意味。
等回过神来时，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她跪坐在雪地里，怀里抱着钱袋，里面的硬币一个不少。
她吓坏了，不敢跟别人说起这诡异的遭遇。
杜丘生听着女人的陈述，低垂的眼帘下，眸子精光闪烁。
果然……引路者的手笔……
他抓住了引路者将人变成魔的条件。
神秘的引路人，外形上看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制造悲剧之前，会先接触悲剧的主人公，赐上一段不知所谓的“祝福”。
而那祝福就是这场悲剧的反向剧本。
他用这种方式制造魔卒。
虽然原理不明，但是目前已知的条件就是这两个。
很好，至少现在已经有了线索，不再是之前那样，敌人完全处于暗处的状态。
“如果这个人影再次出现，或者你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杜丘生给女人留下一个承诺。
虽然因为他的介入，引路者给这个可怜女人设置的悲剧破产了，但这并不意味她已经绝对安全。
“生活很艰辛，但是希望一直都在。”杜丘生对女人说道。女人似乎是想到了亡夫，满脸落寞地点了点头。
“希望你的生活从此之后，全是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