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不存在的命令
魔因何而诞生，魔如何繁衍。杜丘生从来没有停止思考这两个问题。
歌蕾蒂娅说魔是世界之癌，祂陈述了魔出现在世界上的目的。
“吃空此世的一切意志之时。
“就是世界死去之日。”
魔要吞噬秘能，要吞噬能够驱使秘能的意志，要毁灭人理，进而毁灭世界意志。
然而魔这种东西，虽然能够用“世界之癌”这个比喻去简易地理解，但是它们如何发展壮大，一直都是一个谜。
围绕着魔的谜团还有很多。
但是今天，杜丘生找到了其中一个的答案。
魔，是人变的。
卡伊乌斯在众人的眼前化作了一只魔。
这只新生的魔，几乎是一瞬间就蔓延开去，它不像此前遇到的魔那样呈现肉球的姿态，而是像一滩流水，看上去毫无攻击性。
然而很快，三人就知道了它在干什么。
地面上还有之前那只魔被消灭后留下的一滩人体组织。这只新魔流淌出去，不断和那些人体组织融合在一起。
它就像从窗户上流下的雨滴，不断地吸入路径上的别的水珠，壮大着自己。
一个杜丘生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出现在了那片空地上。
这只魔眨眼之间就吸收了所有上一只魔的残骸，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怪物。
它的皮肉像煮沸的大锅一样翻腾着。没有结构的流体状的身体也在渐渐成型。
两只巨大的肉翅像爆米花一样嘭地炸了出来……甚至不知道是否该说那是一对“翅膀”，它不像鸟类的羽翅，不像蝙蝠的膜翅，也不像昆虫的鳞翅。
两只“翅膀”一边大，一边小，不具有任何规则的形状，仿佛只是看“材料”还剩多少就长多少出来。
它们相连的部位只有一块茧形的肉球，数根人手人脚像被暴力插在上面一样，无力地下垂着。
怪物的两张翅膀上，睁开了一双“眼睛”。
那不是眼睛……那是两张人脸。属于卡斯潘和卡伊乌斯的人脸。
左边的大翅膀上是卡伊乌斯的人脸，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中没有瞳孔，一片雪白。
他血色全无的嘴唇一张一合，用嘶哑的声音叫着：“卡——斯——潘——”
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另一侧肉翅上的，属于卡斯潘的人头发出了声音：“卡——伊——乌——斯——”
阿拉里克几乎要吐了出来。
这两个人虽然都死不足惜……但是他们本该是人，至少也该作为人类死去。
而不是这个样子！变成这样一种怪物，连尸体也不得安宁！
这种死法太可怕了……若是今后在和魔的秘密战斗中失败，殒命魔口，自己也会消散于这个世界，但是自己的身体还会被魔拿去武装它的身体，在自己死后虚无的时间长河中，模仿着自己的容貌和声音，吞吃着人类……一想到这些，阿拉里克就止不住地反胃。
这个形态奇异的魔几乎没有扇动翅膀，就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飞向了空中。
新生的它和所有的魔一样，「察觉」到了可口的、丰富的秘能在自己的下方——杜丘生三人。
它的两张脸发出了尖啸。
卡斯潘和卡伊乌斯的脸在用已经变形得听不出音色的声音吼叫着。
“卡——斯——潘——”
“卡——伊——乌——斯——”
“卡！斯！潘！——”
“卡！伊！乌！斯——”
他们一唱一和地发出了恐怖的人声。
杜丘生被覆尘改容术遮掩的脸上已经一片铁青。
虽然他不理解卡斯潘和卡伊乌斯那畸形的羁绊，但那也是属于人类的羁绊。
那是苦难、悲伤掺杂着温馨、爱的羁绊，是追悔莫及和一意孤行的苦果。
即使不是他们俩，也会发生在任何活生生的人类身上的羁绊。
这样的羁绊，即使没有迎来好的结果，也不应该被魔这种怪物强行剥夺，然后用作如此亵渎的行径。
那是对人理的否定，对世间一切有情有义之灵魂的否定。
杜丘生隐隐约约之间对人和魔的关系又有了一丝明悟。这是如此不协调、甚至对立的两面，怪不得魔要不顾一切地吞吃有关人的一切。
他们的身体、他们的情感、他们的记忆、他们的超凡之力。
思及此处，杜丘生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无名的怒火。
如此邪妄的东西，必须被毁灭！
一股刺骨的风吹过……一柄又一柄北方玄溟之冰剑浮现在空中。阿拉里克和道尔也强忍着不适，抬起法杖对准了空中的这个怪物。
然而面前的怪物却一动不动。
他刚刚展现出了攻击的势头，就硬生生停住了。
不在人类可以理解的范围内，也不在世界所允许的地方，一个不存在的声音发出了一道不存在的指令。
这是无法被捕捉的信号，一个“不存在”的信号。它没有实体，没有载体，没有实质内容。
有意义的文字描述不出它，只能从它造成的效果反向推导它不存在的“内容”。
「来」
「不要尝试吃掉那个人」
「否则你会*&*%￥」
那无意义的指令也无法描述“死”这个词，因为已经死去的东西，在死亡都不存在的虚无里，不能再“死”一次。
新生的魔调转身躯，抛下了杜丘生三人，飞走了。
杜丘生愣了一下，这不是一只魔该有的行为模式。
魔是只会吞吃一切活着的人类的东西，它没有道理会放弃三个身具超凡之力的，“肥美”的人类。
下一刻他想到了某个细节。
卡伊乌斯提到过几次的那个“引路者”。
豢魔计划的始作俑者。
真的有人可以命令甚至操纵魔？
“追！”来不及思考这件事情有没有可能，杜丘生立马吩咐道尔和阿拉里克踩上他的飞剑。
三人和数柄护航的飞剑急射而出，追逐着飞速前行的魔。
这只魔径直地飞入了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管网中，并且不需要指引，仿佛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一样，一刻不停地前行、左转、右转……
杜丘生凭借自己精湛的御剑术死死地掉在魔身后。阿拉里克和道尔则还有精力分心掏出法杖对前方的魔发动攻击。
然而那只魔以一种完全违背了一切物理法则和超凡法则的方式做着机动动作，让两人的法术总是差那么一点，最后只能打在地下通道的墙壁上。
直到最后，那只魔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泊——这里是污水的汇聚处。然后，它庞大的身躯直直坠入了水面，像不受浮力影响一般，顷刻间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杜丘生盘旋在上空。魔是无法在秘能之眼中显现的——虽然它因为吞吃秘能的特性而呈现黑洞一般的黑色，但是在水体的遮掩以及超过一定距离之后，就会被视线中的白色秘能所阻挡，看不见去向。
这污水汇聚处的下方，不知道有多少管道，通向多弗城的各个地方……继续追已经不现实了。
杜丘生感到一阵愤怒，随后又无比泄气。
差一点，他说不定就可以追查到是谁在指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