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资本与商帮(全新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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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商要有“中”字思维

中国是一个讲究“中”和“度”的社会,凡事谋求平衡、和谐。尽管阿里巴巴创始人马云讲,地主被消灭,农民也富不起来,有其道理,但地主富起来,如何为富也仁,同样是一个宏大的历史命题。

一个能培植中气的社会,才能周身协和而接近理想状态。从这个角度而言,京东创始人刘强东2017年有关中国有几千万人生活在极端贫困的状态下,“这是整个中国人特别是已经富起来的人的耻辱”的一番话,虽然听起来刺耳,又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当然,2021年2月中国宣布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

社会本是一项系统工程,每个人都是这个系统的一分子,如果贫富分化问题过于严重,一旦有所变故,损及的是整个系统,富人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中国最大限度地让更多人走出贫困线,就是对改革开放成果及富人的最好保全。

中国面临种种的共同问题,譬如环境污染、食品安全等,但重中之重还是贫富不均及社会失衡问题。有人指望于中国培育出一个中产阶层来,思路没错,但贫富分化并不会借此自然解决。解决贫富问题不应只是政府的工作,有大历史观的商人要有力所能及的担当。

李嘉诚讲,他追求的境界是要“建立自我,追求无我”。冯仑对此的理解是,在发展事业时要让自己强大,在做人时要让自己矮下来,矮到无我,让周边的人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压力。在维系社会均衡发展的问题上,商人不能将自我矮化到人群中,要站起来有所担当,才能融入社会,真正消除贫者与富者之间彼此的压力感。

马云也有所进化,在恒大、碧桂园、万达等企业俯下身子参与到中国消灭贫困的社会战役之后,2017年12月,他宣布成立脱贫基金,准备用5年投入100亿元,组建一套组织保障体系,用公益的心态、商业的手法,全面参与到脱贫攻坚战中去,并将此确定为阿里巴巴的战略性业务和战略性目标。他说:“没有邓小平就没有我们,但我们应该先富帮后富,我们的员工可能是中国最有钱的员工,所以我们不能为富不仁。”

马云的这番话是妥帖的,堪称表率,这是匹配他在中国商界地位的历史担当的。但凡大商都要有站在政治的立场考量商业的敏感和情怀。

中国共产党是极具理想主义的,一是反腐,二是扶贫,都很有理想主义色彩。我们决定为2020年全面脱贫的目标贡献力量。

前几年李嘉诚跑路传闻甚嚣尘上之时,社会上盛传他的一种观念,商人不要觊觎政治,“不要试图让商人去承担国家的政治责任,也不要试图用政治去影响商人的经营理念。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商业的归商业,政治的归政治”。这种说法又未免将政治与经济的关系撇得太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李嘉诚曾稳居华人首富的宝座,这本身也是他审时度势、顺应国势的产物。如果没有对国势的顺应,没有政治加持,何来其在大陆囤地、坐收时代发展之红利的好事?

商业是有其政治道义的,不可能需要时为自己搽脂抹粉,不需要时就变脸。政治也是有其时代性和人性的,如果无从把握政治的时代性和人性,也就不可能精准把握蕴含其间的商业时代性和人性。政治的时代性不能过于突兀,不然可能会造成商势的顿挫与政商关系的紧张。无论政治还是商业的道义,都以顺应时代为要,都讲究艺术效果。

“中”字思维不仅体现在维系士、农、工、商四个阶层的平衡之中,也深刻烙印着把握公与私平衡的命题。只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这种取舍有着与时俱进的审视维度。从全面脱贫走向共同富裕,是中国社会发展的全新里程碑。资本横冲直撞与无序扩张,与这个时代的鲜明属性格格不入。要瞒天过海掀起资本的盛宴与狂欢,会显得格外唐突。蚂蚁金服、联想、滴滴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做企业,要有关切国家经济、科技、数据等各个层面利害的自觉,不能有携大自重、携洋自重的侥幸。尾大不掉,于社会终是毒瘤,于人于企注定是一出悲剧。

把握行业之势是顺势而为,但最大的顺势是顺国之势,顺国势就要有国家和人民立场。没有国家和人民立场,将一部分人的利益凌驾其上,就难免摔跟斗,遭遇滑铁卢,轻则口碑尽失,遭遇顿挫,重则破产重组,物是人非。

这是一个资本与政治需要重新耦合、找准彼此尺度与火候的时代。真正的大商不可能伟大于一个孤掌难鸣的时代,他不仅是一个时代的商业代言人,更要是一个时代人性与风向的洞察大师。但凡大商,唯具有纵深的商业史观,才更容易知深浅、晓分寸地把自我安放在时空的某个坐标中,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前承何事,后启何向,进而才可能试着在商业史上为自我留下一席之地,对后世有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