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我，是你阿父
曹操走进屋中，见到了张信后，直接冲过去拉住了他的手，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
“允诚，真想煞我也！”
张信只是平静一笑：“我既还活着，以往之事，便无需介怀了。”
“你……”
曹操自然听出了他平静的语气中，所蕴含的疏远之意，他失落一叹，轻轻松开了张信的手。
之后，曹操作为主人，自然要与丁夫人坐在一起，还主动伸出手来。
丁夫人眼神有些抗拒。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理过曹操了。
也就只有曹昂回家时，她会为了让儿子放心，才会与曹操说话。
其他时候，哪怕曹操主动与她攀谈，她也对其不理不睬，甚至会拒绝曹操留宿在这里。
但今日张信在前，又想到陈孟正在厨房忙碌，她这才让曹操牵着自己的手，与他一起坐在主位上。
落座之后，曹操便兴致勃勃道：
“夫人，允诚，你觉得，我应该给子高准备什么样的聘礼？”
见两人都不说话，曹操以为他们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丁夫人见张信脸色有些不好看，连忙道：
“颍川陈氏长孙娶妻纳妾，就算是出聘礼，也该由颍川陈氏去准备。咱们哪有理由……”
“可他是我……”
“你要记住一件事。”
张信一字一句道：“从你将他送走，并在半路弃他不顾，让他自生自灭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弃他不顾，任他自生自灭？”曹操瞪大眼睛，“我何时那般对待过他？我……”
紧接着，他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瞬间变得黯然：
“你，你说得有理。”
稍稍停顿，他对张信说道：“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接伯亮、仲兴和叔业了。寿张之役后，他们都以为你已不在人世，每年忌日，都会为你痛哭……”
“是我让他们那么做的。”
张信淡淡道：“看来，邵、固、勋都还不错，至少没有被你看出来。”
曹操顿时语塞。
张信所表现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鄄城，是因为陈孟要来鄄城！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你家，是因为陈孟要在曹昂的安排下，为养母尽孝！
都不是因为你曹孟德！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显。
曹操派人去请张信的三个儿子来，自然有让张信回心转意，继续帮自己的想法。
但张信，则用自己的态度表明了一件事：
我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是经过深思熟虑且有周全准备的！
我不可能再回来帮你！
察觉到气氛有些僵，曹操只能站起身来：“那孩子，现在何处？我去看看他。”
“你……”
“允诚放心，你既已提醒过我，我自有分寸。”曹操看着他，“我虽已经不是他的阿父，但他既已到了府上，我总不能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吧？”
张信有心拒绝，但见他眼中满是恳求之意，最终还是心中不忍：
“希望你真的有分寸。”
……
厨房中，曹昂在带着陈孟进来之后，就已经赶走了所有人。
他自己原本也没打算在这里待太久，毕竟他已经被举过孝廉，下一步就等着出任官职，正式迈上仕途了。
正经的士人。
怎么能在厨房这种地方长久驻留呢？
但不等走，陈孟就扔过来一捆葱，让他把葱绿和葱白都给分开。
曹昂看着手里的葱，一想阿弟难得让自己做件事，便强忍着心理上的不适，蹲了下来，开始剥葱。
原准备剥完葱就离开，但没多久，陈孟就已经把鸡炖上了。
“这，玄空，这是何物？怎会如此之香？”曹昂一脸震惊。
“既然是有求于你，这场戏，总得演得好一点。”陈孟笑着道，“人的胃和心情是相通的，吃得好了，人自然会高兴。”
见曹昂依旧呆呆地看着炖鸡的砂锅，陈孟推了他一下：
“不要表现得这么没见过世面，赶紧帮忙。等稍后丁夫人吃完，咱哥俩再喝点，聊聊上回那一箱金子的事儿。”
“好，好。”曹昂看向旁边的那些食材，“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看见仲康没有，接下来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正在褪鸡毛的许褚对曹昂笑了笑，正要开口，眼神突然一变，手也下意识摸住了刚刚劈柴用的斧头。
在他的注视下，一脸笑容的曹操，在身着常服的典韦陪同下，缓步走入。
典韦同样在盯着许褚，眼中充满了戒备。
同为高手，他跟许褚一样，都从彼此身上感觉出了危险的气息。
“阿父。”
曹昂连忙起身行礼。
曹操怔怔地看着陈孟。
虽然在这之前，他就已经从曹昂和张邈口中都得知了陈孟长得与张角极像。
但真正见到，还是忍不住失神许久，才笑着问道：
“这，这位想必就是玄空？”
陈孟看着又矮又丑，但气质出众的曹操，又看了曹昂一眼，心说你生儿子真有水平，缺点一点都没遗传过去。
他放下锅铲，笑着拱手：
“颍川陈孟，字玄空，见过曹公。”
“哈哈哈。”
曹操一脸狂喜地冲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同时还用力拍他的肩膀：“果真如子修所说，一表人才，一看就类父。”
话一出口，曹昂有些脸红。
他很清楚，曹操说这话是因为不能与陈孟相认，而自己找心理安慰。
可阿父，您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他跟您长得，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相像吗？
“曹公过奖了。”陈孟笑得一脸谦虚，“久闻曹公英明神武，乃当世一等一的豪杰，刚刚一见，还未交谈，就感觉一股英雄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折。”
曹操脸上的笑容，立刻绽放得极其生动：“你这孩子，还真爱说实话。”
见他如此丝滑地承认了自己的恭维，陈孟不禁点头，暗道一声牛逼。
难怪这位最终能做得那么大的功绩。
单这脸皮，就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不过，陈孟也很清楚，此番来到鄄城，是为了给刘备当说客。事情最后能不能成，曹操对自己，以及对自己这一方的态度，很重要。
“是吧是吧，我自幼便是这般心直口快。曹公请坐，咱们好好聊聊……”
……
由于身具精通级厨艺，陈孟聊天并不耽误做饭。
不多时，一整桌精美的菜肴，以及两坛沛国春就被曹昂送到了丁夫人那里。
“世间，世间竟有如此美味之物！”
丁夫人只是试探性地尝了几口，就有些放不下筷子了。
“子修，少主怎么没有过来？”张信问道。
“哦，正要禀告叔父。”曹昂笑着道，“阿父和子高，已经在厨房喝上了。”
“什么？！”
张信豁然而起：“人呢，赶紧带我过去！”
这俩人的酒量和酒品，他可是十分清楚的。
真要是喝上了，事情说不定就会有彻底失控的风险。
曹昂见张信急了，连忙带着他前往厨房。
但还没等走进去，张信就听见厨房之中，传出了曹操的声音：
“我，是你阿父。”
张信目光一冷，但不等有所动作，陈孟的声音就紧随其后：
“哎对对对！曹公入戏真快！就是要这样充满感情的呼唤！
您可得记住这种感觉，到时候咱们才好骗过您的夫人。
来来来，为您的演技，咱哥，不是，咱们再喝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