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年孟的悲催漂流
苏单是假冒船商的陈留老乡,才能带着众人搭便船的。
既然是假冒的,那自然就有被拆穿的风险。
只是这风险爆发的有点快。
连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都没到,就因为陈孟一句话说漏了嘴,暴露了。
船商很是愤怒,要赶他们下船。
这大半夜的,睢水两岸尽是莽莽密林沼泽,都不用仔细听,兽吼狼嚎之音就能不断往耳朵里飞。
陈孟只得跟船商解释:
“在下颍川陈孟,字玄空。您既是从下邳来,《赠陈登》您听说过吧,那正是在下所作。我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泗水上遇了水贼,这才……”
船商嗤之以鼻:“颍川陈玄空,那是能与下邳陈元龙那样的名士称兄道弟的英才,姿容非凡,才华横溢!
你看上去跟个臭要饭的似的,也敢自称是他?
你也配?”
“我特么……”
陈孟很想反驳,但仔细打量自己等人这副多日风餐露宿后,灰头土脸的尊容后,又不得不承认人家概括得十分形象。
“下去下去!再不下去,乃公直接把你们扔水里!”
见船商态度强硬,陈孟只能换个思路。
他一使眼色,一旁的魏延挥手一巴掌,拍在船舷栏杆上。
砰!!!
咔嚓!
粗壮的木质栏杆,竟被硬生生拍裂!
船商冷汗都下来了,再看陈孟队伍里其他人眼神都冷冰冰的,连忙道:
“您,您刚才说得很有道理,小,小人相信您就是陈君,小人请您屈尊乘坐蔽船,可否?”
见自己成功以理服人,陈孟笑着一摆手:
“您也不要紧张,我们真的只是顺路搭个便船,而且我们也不白占您的便宜。
这样如何,接下来划船、搬货之类的力气活,我们都包了。
作为回报,您管我们饭就行。也不用顿顿有肉,每天一顿即可。”
船商差点哭了。
他这一趟出来,本就因为行情原因亏了一笔。指望着从下邳带点货回去看看能不能回个本。
但如果加上二十多人十多天的伙食费,还每天都吃一顿肉的那种,他还回个屁的本!
事实如此,但话可不敢这么说,尤其那光头丑汉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自己,太可怕了。
听船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了苦衷,陈孟想了想,便解下自己的发冠,递了过去。
发冠做工十分精致,纯银打造,多处嵌金。
这是当初和陈登结义时,他作为兄长,送给陈孟的礼物。
眼下情况紧急,整支队伍分文无有,所有人都需要吃饭,只能先拿出来应急。
“这东西,应该足以抵我等这段时间的饭食了吧?”陈孟问道。
“够!太够了!”
船商死死攥着发冠不愿松手。
这东西一看就是出自巧匠之手,加上以金银为材,回到陈留随便一卖,就能抵上他数年辛苦。
“船家,陈君既对你坦诚相待了,你是不是也该厚道些?”
陈到看着船商:“我观此船甚是破旧,不如赠予陈君,如何?”
船商被他看得发毛,一想就算这船给陈孟,自己也不亏,便点头答应。
陈孟还挺高兴,因为这样一来,至少自己就不用按照船家原本的设想,先去陈留绕那么个大圈子。
而是可以直接前往原本的中转目的地睢阳,再去谯县。
之后四天,陈孟一行溯睢水而上,速度虽然谈不上快,但过得还算可以,至少每个人都能得到良好休整,而且吃喝也都跟得上。
陈孟也终于不用再维持那副灰头土脸的狼狈形象。
只可惜,到了第五天,船驶过相县,进入梁地,就再次进入疲于奔命的状态。
兖州在打仗!
明面上是曹操和吕布、张邈联军之间交战,但战事一起,到处都是自称这三方的人马,打家劫舍,抢掠商贾无恶不作!
睢水上,自然也有不少扯块布就敢写上“曹”,“吕”,“张”等字挂起来打劫的水贼!
张信、魏延、陈到和老兵好手们战斗力的确很强,最初打退了好几拨想要劫船的水贼。
但架不住后面一拨又一拨,几乎无穷无尽的水贼!
船商一行人,脸都吓白了。
年初,他们从陈留出来的时候,睢水还很平静。仅仅多半年的时间,居然就变得这么乱!
至此,陈孟终于明白,什么是乱世!
乱世就是,哪哪都不安全!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早特么死八回了!
由于一路上的环境实在跟“太平”俩字不沾边,陈孟一行人根本不敢靠岸,甚至都不敢去原本的中转地睢阳。
徐州那边提刘玄德、陈元龙或许能行,但这地方,贼人们烧杀抢掠都红了眼睛,人家认得你是个什么东西!
若遇到官军则更麻烦。
梁地现在最粗的胳膊,是豫州刺史郭贡。这位跟刘备用着一样title的豪强,据说已经看刘备不顺眼好久了。
万一自己一行被他手下所抓,想回去基本就不可能了。
队伍直接开启了亡命狂奔模式,在睢水上一路猛进。
最终,四日后有惊无险地进了陈留郡境内。
陈留目前是张邈的地盘。
曹操和吕布此刻正在东郡的濮阳一带相持对峙,战火还没烧到这片地方。
因此,相对平静许多。
但饶是如此,一路上陈孟他们一行也遭遇了不少次张邈麾下军队的盘剥。
由于遇上的是军队,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
只能在张信、苏单的不断交涉下,一点点往外送船商的货物,当过路费。
又过了四天,清晨时分,已经快变成叫花子一样的队伍,终于抵达陈留城。
船商对陈孟一行人感恩戴德。
要不是有这群人,他的尸体可能都已经被鱼啃完了。
想了想,他咬牙将那只发冠取出,躬身双手递给陈孟: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陈君收回此物!”
陈孟摇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回去好好过日子,等太平了再行商吧。有机会再去下邳,可以找下邳陈氏走走关系,提我好使。
不过,相逢即是有缘,相处一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小人高平,字伯安。”船商拱手。
“姓高?”陈孟诧异,“你和陈留高氏是什么关系?”
高平苦笑:“没有任何关系。陈留高氏乃是名门大族,我家世代为农,传至我这一辈只有兄弟二人,舍弟还年少时就出门闯荡,也不知是生是死。”
“别悲观。”陈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说不定你弟弟已经发达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寻你呢。”
“借陈君吉言。”
又是简单聊了两句后,两人在陈留城门口道别。
目送高平远去后,陈孟抬头看了眼眼前巨大而繁华的陈留城,回想自己离开小沛时意气风发地喊出那句“男人至死是少年”,以及之后这一路波折,心中感慨万千:
“唉,出来时带了那么多钱,结果还没体会到撒币的快乐呢,就特么惨得跟撒比似地……
这年头要是能拍电影,我高低得整个‘少年孟的悲催漂流’。”
不过,感慨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就被饥饿打断。
队伍从昨天早上开始,就已经没粮食了。此刻,每个人都饿了整整一天,肚子里火烧火燎的。
饿火冲头的陈孟倒也想过强行借粮,先填饱肚子再说。可见陈留城内外皆是巡逻士兵,便立刻冷静了下来。
这地方是张邈的根基所在,肯定会用心维护治安。
别粮食没弄到,人先寄了。
我大老远从小沛赶到这里,可不是特意来送死的。
张信看着陈孟那副惨歪歪的模样,犹豫许久。
之后,他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凑上前来:
“少主,若实在无计可施,我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陈孟一声惊喜大叫打断: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