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发配
炎炎烈日。
大隋朝，南阳郡。
北溪县。
凉风席席，带不走许玄心头的苦涩。
押送的两官差脚步不停，许玄也不敢滞慢，只得硬挤出个笑容。
“我说两位大哥，小子在宗门时只是个在伙房里干活的，确实没有能耐为朝廷办差啊。”
官差丝毫没有理会，只冷着脸，带着许玄埋头赶路。
一行三人经过两处荒废的村庄，一远一近，许玄只感口渴难耐。
脑海中突兀出现一道信息。
“烧肠鬼种，饿殍遍野，成鬼后饥肠不得食，久而孕成。”
许玄干咽了两口唾沫，到底没有说出去借水的话来。
能被自己察觉，村庄的鬼物大概率已经消亡，只留下鬼种。
这等鬼种许玄也吞噬过，对自己并无作用。
况且那等村庄被肆虐已久，还不知有没有生出别种鬼物来。
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才终于到达此行目的地。
“许玄，原青木宗弟子，今朝廷将你安配在北溪县斩鬼司。
望你不负朝廷重托，将功赎罪。”
两官差硬邦邦地说完，将许玄丢下，头也不回地去了。
许玄叹着气，站在贯通北溪县的道路前。
他没想着跑。
原本熬夜修仙一不留神来到这个世界，凭运气进了青木宗，还觉得挺幸运来着。
谁想着修行宗门与朝廷忽然就爆发了战争。
许玄举目四望，觉得北溪县还算幸运，不像其他地方，满目疮夷，这里算是平安安逸。
快走两步，许玄来到一个正匆忙收摊的路边摊子前。
“劳驾，能给碗水喝吗？”
收摊的大娘抬头看一眼，见是个生面孔，马上又把头低下去，一句话不说。
只是过了片刻，终究还是端了碗水放许玄前面。
“快喝了就走吧。”
她语气急促小声道。
许玄愣了一下，端起水边喝，边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
路旁的行人商家似乎都被生面孔惊动了。
行人偷偷望两眼许玄，低下头快步走开，有的还嘀嘀咕咕着什么。
有小姑娘看许玄面目俊朗，颇为文雅的模样，还想多看两眼也被人拉走。
做买卖的店家收拾家伙的收拾家伙，关店门的关店门。
许玄脸色猛地变得难看起来。
如今这世道，但凡遇到这等奇怪的场面，几乎可以断定，北溪县也出事了。
“见鬼了。”
一口将碗里的水喝尽，将碗放回桌上，道了声谢谢，许玄便快步离去。
“那两官差说过，北溪县的斩鬼司就在县中心来着。”
一路走去，路上一点也不停留。
很快，许玄便见到了一间朱红门楣的大宅。
门上有牌匾，上书“斩鬼司”三字。
许玄盯着匾上的三个字看，总觉得这字还没有干透。
门前也没有门卫把守。
许玄想了想直接就踏了进去。
“兄弟们，都听我说，咱北溪县的斩鬼司成立，这以后啊，就不用怕了。”
“不久后，还有个宗门弟子要遣过来，加上老子，这里就有两个宗门弟子镇守。
什么鬼啊怪的，都去特娘的！”
紧接着，便是激动的杂乱欢呼声。
许玄听得几句话，只感觉嗓音十分熟悉，不禁眼皮子直跳。
快走两步，越过装点的钱榆树，来到正堂，便见到一群光着膀子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围着欢呼。
中间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正站在桌子上，激动地说着什么。
许玄只感觉太阳穴一跳，忍不住出声道：
“岳师兄？”
面色黝黑的汉子闻声看来，呆了一呆，而后反应过来，表情精彩，失声道：
“许师弟！？怎的是你！！？”
许玄默然，对方是老相熟了。
岳大山，曾经的伙房头子。
常常与其他人调侃许玄生得斯文，不像是伙房的人。
许玄左右扫两眼，岳大山顿时反应过来，开声道：
“这是岳某人师弟，有我二人在，定可叫妖鬼有来无回！
且去准备酒水，为我师弟接风洗尘！”
一群汉子轰然应诺，四散而开。
许玄见四下无人，扯过一张椅子，瘫坐下来。
“师兄，怎的是你？”
闻言，岳大山的眉眼也耸拉下来。
“完了，你我二人，安置在这里有何用？”
许玄嘴角抽抽，两人都知对方跟底，都是没本事的。
“我来时见县中人反常得紧，这里闹了妖鬼？”
岳大山愁苦着脸道：
“闹了好几个月了，好在我来后还没弄出人命。”
“我看百姓虽不安，但只是常人该有的警戒。”许玄想想来时的见闻，开口道。
“什么啊，县北县东，皆为无人居住之地，就是因有妖鬼作祟，不知藏了多少妖鬼，其他地方也不太平了。”
许玄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来就摊上事了。
北溪看似平静，可也被妖鬼步步蚕食，只怕迟早也要破败。
自己二人，说白了，在宗门就是个打杂做饭的，会个毛线的术法。
“师弟，我们走吧，连夜走，兴许运气好…”
许玄一摆手，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左手一拉衣襟，露出左边琵琶骨下的青色印记，那是一个许玄看不懂的字，透着古意，被烙铁印上的。
“这玩意，师兄你也有吧？”
果不其然，岳大山一拉衣襟，同样的位置，也有同样的印记。
“这东西，我认得。”许玄指指印记道。
“大鬼的印记，我在宗门的书中看过，大隋朝廷，养着一头了不得的大鬼呢。”
受制于人，走了，说不定人就没了。
再者，这也是难得的摆脱宗门余孽身份机会。
“我初来北溪，先看看情况，小心行事，好不容易活下来，不能枉死。”
许玄想了想这般道。
这时，离去不久的汉子又回来，手里提着温热的烧鸡与黄酒。
许玄暗自叹口气，也不客气，站起身来，招呼着众人大快朵颐。
这些汉子如此精壮，身上的气血不弱，对妖鬼也有一定的威慑，得先稳住了。
一场尽兴的吃喝。
黄酒味道颇好，许玄贪杯喝多了点，回到斩鬼司安排好的房间，沉沉睡了过去。
被押送到这地方，路途艰辛，这一觉许玄睡得很是香甜。
及至半夜，一阵咣咣咣的声音响起。
许玄大惊而醒。
“出了什么事！？”
许玄匆忙整理着衣衫，冲到门口朝一个狂奔的汉子问道。
“出事了，县里又有人被妖鬼袭击啦！”
心神一凛，许玄即刻出门，害怕的还是发生了。
“岳小旗在哪里？”
一般而言，一县斩鬼司职位最高者，官职也就小旗了。
至于许玄，官职只是散阶。
许玄过来的时候，岳大山已经与众汉子在厅堂中集合。
火把的火光摇曳。
一个汉子对岳大山道：“两位大人，那妖鬼又出现了。”
许玄投去目光。
岳大山也急声道：“在何处出现？快快道来。”
“就在县西刘屠家。”
许玄心神微凛。
“屠户常年杀生，身上煞气非同小可，那妖鬼这般凶？”
汉子抹一把额头冷汗。
“据刘屠之妻所说，今夜刘屠在睡梦中受寒惊醒，惊觉有异，取了杀猪刀，挥舞着出了厅堂。”
“之后的事其妻也不得而知，邻里去探看时妖鬼已退，他们已全晕了过去。”
“好一个刘屠。”许玄赞道，“这好汉如何了？”
“心神失守，如今疯疯癫癫，被安置在医馆，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岳大此时挥挥手，让众汉子退下。
“且让我与许师弟商议一二。”
众人退下，他反而犹豫起来。
许玄看他脸色，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师兄，这妖鬼，可是有甚不妥？”
岳大山叹口气。
“说实话，对那妖鬼，我心中已有猜测，他总在县西活动。”
许玄脸色却是微微一缓。
最可怕的是未知，只要知晓对方的来历，总能找到办法应对。
再不济，也能提前布置好退路。
岳大山令人搬来一沓卷宗。
卷宗颇为散乱，显然平时保存并不仔细。
许玄摊开了细看，却是发现其上用词笔画皆十分正式考究。
卷宗上记载着一件件案件，看下去，皆是同一妖鬼所为。
许玄看后，念头转动，已有所打算。
“按记载，作乱者乃是一鬼物，其刚来北溪县时，只伤鸡犬，后开始伤猪牛等牲畜，尽食之。
一月前害一患病的年轻，受害者死状极惨，筋骨碎裂，内脏全无，如烂肉般被弃尸街头。
现如今，连煞气深重的杀猪匠都遭其毒手。”
许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
“妖鬼越发厉害了，得尽快解决，师兄，咱们不能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