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半圣
碧空如洗，艳阳高照，龙宫商船的观景台中，站着两个黑衣男子。
他俩手持刀剑隐于阴影下，目光锐利闪烁寒芒，冷冷盯着蹲在墙角的观景乘客和船工仆从。
这两个男子并非大乾王朝的百姓，而是来自东瀛岛的小国，皆为下品修为。
李慕白的神魂念力轻易将两人笼罩，对方却毫无察觉，这是实力碾压的效果。
“老实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统统杀光。”其中一个黑衣男子厉声警告。
“求好汉高抬贵手不……不要杀我……有什么好商量……”
一个锦衣中年人声音颤抖，眼里充满恐惧，朝着黑衣男子不断磕头。
“大乾猪狗果真没有骨气，嘿嘿，”受拜的男子鄙夷冷笑，扫视众人，“你们既然膝盖软，何不一起跪下？”
语气不容置疑，仿若主人对奴才下命令。
“呸！东瀛狗，你也配？”
人群旁边，有个虬髯大汉趴在地上，满脸怒容。
他的后腰正在流血，四肢躯干都有刀伤，脸色苍白气息衰弱。
这艘龙宫商船被东瀛的忍者偷袭劫持了，对方有备而来，令人防不胜防。
虬髯大汉是船上的护卫，负责警戒观景台这附近，刚才想反抗，却不敌两个东瀛忍者。
龙宫武夫和东瀛忍者素来不合，时常有厮杀争斗算计谋害，可是龙宫商船被全面控制且无力反抗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龙宫商船上出了奸细，不仅悄悄把东瀛忍者带到船上隐蔽待动，还在众人的食物水源中下毒。
此外，对方似乎还来了一位大高手，气息恐怖威势强悍。
若非如此，以龙宫的护船力量，东瀛忍者不可能这么轻易掌控全局，以至于隐藏于暗中的哨探连求救烽火都无法点燃，修炼过龙宫血脉秘法的天选之人也来不及控制水中兽类发挥助力作用。
而今，这艘船上的人几乎成了待宰羔羊，外界暂时无法得知东瀛忍者来袭。
“你找死！”
东瀛忍者举起太刀，朝着虬髯大汉砍下，势大力沉带起劲风。
他本来想留着大汉揉虐一番，践踏尊严，肆意羞辱。
现在则准备用大汉的命让其他人肝胆欲裂。
我命休矣。
虬髯大汉很想拼命，奈何已经无法动弹，只能等死。
“阿弥陀佛，不可妄动，入梦歇息。”
意外发生了，随着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东瀛忍者赫然呆立当场，无法动弹。
虬髯大汉正待疑惑，却觉一股困意汹涌而来，眼皮不受控制下垂，进入梦乡。
“啪嗒！”
刀剑落地，两个东瀛忍者昏睡倒下，蹲着的乘客也陆续闭眼入梦。
仅有四人还保持清醒。
一人是清丽美妇。
一人是高挑御姐。
一人是白衣俊生。
一人是娇俏少女。
方才的那声佛号来自白衣俊生，此人正是颜琳琅的兄长，自幼出家的和尚。
另外三人自然分别是晋王、颜如玉、颜小妹。
她们此刻都不是本来面目，以特殊手段易容改貌了，一般人无法看出端倪。
月前，颜琳琅和李慕白前脚刚离开晋州，晋王四人后脚就尾随跟上，一路游玩至今。
忍者之所以倒地，旁人之所以闭眼入梦，是因为和尚使用了佛门戒律。
这招类似儒家的言出法随，话语可以影响现实，轻易操控普通人的心神言行。
李慕白以神魂传音给晋王:“老人家，你最近雄壮不少嘛，还在失血吗？”
晋王:“……”
愤！
“臭和尚，你不让我打人，自己却乱用秃驴的邪术？”
颜小妹挥动粉拳表示不满。
“小妹，冷静点，别忘了我们现在不能招摇。”
颜如玉笑容温柔声音如水:
“和尚的邪术能省去麻烦，这段时间你玩得很开心吧，不想马上回家就要乖乖听话。”
颜小妹立即收敛凶光，对大姐重重点头，宛若小鸡啄米。
她当然开心，一家人难得同时出府游玩，路上吃了好多好多美食呢。
更令她喜悦的是，曾经总是板着脸的娘亲，最近经常笑口常开。
还有，大姐不再咳嗽吐血，气息远比之前有力了。
和尚也鲜少偷鸡摸酒，挨打时非但没有哀嚎惨叫，脸上甚至还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二姐暂时没有了性命之忧，久违地整个月不受寒毒发作摧残，一口气能够吃下两只烧鸡呢。
笼罩在颜家众人头顶上空的乌云仿佛已经逐渐散去，明媚的阳光照耀了下来，暖身舒心。
这都是因为姐夫李慕白，颜小妹感激不尽，心神愉悦，鲜少出现情绪失控暴躁打人的情况了。
外面真好玩，美食好吃，山水好看，姐夫带路，值得信赖。
不足的是，今天有东瀛猪大煞风景，竟敢气势汹汹拽呼呼，颜小妹很不爽，想打人。
“阿弥陀佛，小施主请放心，扫兴的坏蛋马上就会得到应有的教训。”
和尚侧目，看向商船外的虚空之中，有道戴着面具的白衣身影正怀抱着一个红衣女子旋转着落至海面。
“是姐夫唉。”
颜小妹眼睛发亮，攥紧小拳头兴奋地挥了挥，仿佛见到崇拜迷恋之人一般。
但很快，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目露凶光:
“异性授受不亲，他是二姐的相公，怎么能随便抱别的女人？”
“乖女儿，”晋王宠溺一笑，摸了摸颜小妹的小脑袋，“和你说多少遍了，现在那个躯壳的操控者是你的二姐，她和姓李的神魂互换了。”
提及李慕白时，晋王的声音变得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禁回忆起对方说她又老又胖没人要的话语，真恨不得给那小兔崽子几拳解恨。
“是哦，我记错了，原来他不是姐夫。”
颜小妹悍然出手，给了旁边的和尚几拳，目光中的怒火逐渐熄灭。
晋王无奈道:“傻孩子真爱多管闲事，也不看清是非虚实就出手相助，万一救了个恩将仇报的坏人怎么办？”
这一路走来，颜琳琅总是忍不住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得罪了不少世家大族江湖势力，若非有晋王暗中处理后患，这对特殊的新婚夫妻只怕没那么容易来到这里。
“娘亲放心吧，琳琅早已通过蛊虫洞悉了船上的情况，应该不会吃亏……”
颜如玉的声音戛然而止，眸光变得极为寒冷，仿若面对不死不休的大敌般。
只见，距离商船不远处的海面上，刚刚救下鱼玄姹的颜琳琅胸上正插着一柄匕首。
黑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流出。
匕首有毒，握柄上的玉手来自鱼玄姹，她赫然对颜琳琅恩将仇报。
看到这一幕，颜家人自然心生怒火，恨不得砍死鱼玄姹。
乌篷船上，李慕白面无表情，并不感到意外，心理扭曲的变态女反派行事自然令人讨厌、反感。
这个月以来，李慕白有意无意暗示颜琳琅做个行侠仗义多管闲事的女子，同时还把东瀛人渲染成罪恶滔天的畜生，便是为了这一幕英雄救丑能够成功上演。
刚才，李慕白用神魂感知龙宫商船时，就不动声色提醒颜琳琅上面有问题。
这种提醒不用开口，甚至无需使用传音秘法之类，心念一动即可。
二人魂身互换，可谓心灵相通，交流方式自然有别于常人。
不过，哪怕没有李慕白提醒，颜琳琅大概也早有感应。
行走江湖危险重重，颜琳琅身为蛊师，方圆百丈内岂能没有布置以防不测？
龙宫商船上的东瀛忍者不老实，挟持乘客后还不满足，竟然想趁人之危轻薄大乾女子，‘女反派’颜琳琅岂能看得下去？
颜琳琅是死宅女，喜欢话本里各种英雄救人的故事，有个女扮男装行侠仗义的中二梦。
而今，她有机会亲身实践心中的梦，不冲在最前头才有鬼。
李慕白利用神魂念力感应到:龙宫商船的舱内，准备对女性犯罪的东瀛忍者已经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翻滚嚎叫。
他们这是中了蛊术！
以颜琳琅二品蛊师的修为，顷刻之间就能释放成千上万只肉眼难见的微小蛊虫，覆盖范围超过百丈，秒杀整个龙宫商船的东瀛忍者轻而易举。
商船上最强的忍者是个身穿黑衣的女子，脸上戴着鬼脸面具，此刻正站在护栏旁，惊恐地看着俘于海面的颜琳琅和鱼玄姹。
日前，东瀛忍者收到绝密消息:有机会活捉镇海王府的大小姐。
事情果然顺利，龙宫商船毫无反抗之力就被东瀛忍者掌控，鱼玄姹也沦为网中的待宰羔羊。
然而，为首的女忍者刚才却忽然出手，一掌将鱼玄姹打得飞出商船，等于把煮熟的鸭子扔了。
她乱伤人质的行为令其他忍者倍感意外，李慕白却暗道一切顺利，都在掌控之中。
其实，此次商船遇袭是鱼玄姹一手策划，欲让世人以为她被东瀛忍者玷污过。
这女人心理变态，故意自毁名声，恶心未来夫君。
东瀛人好色又不挑食的秉性众所周知，鱼玄姹虽然丑，却也可能难逃一劫。
至少大众会这么想，以后谁若是和她拜堂成亲，自然就沦为了笑柄。
原本，鱼玄姹准备安排自己被东瀛忍者‘玩’个十天再回家，此刻遇人相救压根不在她计划之中。
如此意外估计令她这个洁癖女愤怒了，所以才会恩将仇报，拿匕首捅颜琳琅。
此事是李慕白布局为之，不日他就会在名义上成为鱼玄姹家的赘婿，岂能让对方如愿自污名声？
李慕白早就知道晋王全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掐准时间让她们和鱼玄姹同乘龙宫商船，自己则带着颜琳琅坐上乌篷船见机行事。
东瀛忍者一旦对商船动手，正在上面观景的颜家人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还会故意制造机会让颜琳琅亲身体验英雄救女的快乐。
刚才，颜如玉暗中施展了儒家的神异手段，悄无声息地操纵女忍者把鱼玄姹打飞，颜琳琅这才得以帅气装哔。
李慕白倒也并非必须阻止鱼玄姹的自污计划，至少得顺手破坏一二，反正不费吹灰之力，失败也无所谓。
“找死！”
见二姐被恩将仇报匕首捅胸，颜小妹杀意澎湃，准备跃出。
颜如玉按住了她:“稍安勿躁，行走江湖哪能一直顺风顺水，让琳琅吃点亏长些记性也是好的。”
颜如玉感知超凡，早已察觉到鱼玄姹是商船遇袭的幕后主使，所以才会使用儒家言出法随控制女忍者出手，为妹妹颜琳琅制造英雄救女的机会。
她也猜到鱼玄姹可能会恩将仇报，意在提醒颜琳琅江湖险恶人心诡诈，可当看到妹妹被捅伤后，她就有点后悔了。
自责中。
和尚点头:“阿弥陀佛，小施主不必担心噗——”
他话没说完，就被颜小妹一拳打倒，爆头挨捶。
“琅儿没事吧？”
晋王的声音极冷，看向鱼玄姹的目光犹如刀剑，仿佛随时准备砍人。
“琳琅虽无法解决玄阴寒毒琳，那点外伤却是小问题，完全不会对她造成实质伤害。”
颜如玉语气笃定:“我们不要插手此事，一切由她决定，这是宝贵经验。”
颜琳琅如今可谓是百毒不侵，又有蛊术防御外力，鱼玄姹的匕首毫无威胁。
“也是，姓李的躯壳皮糙肉厚，受点伤不碍事。”
晋王的声音溢出喜悦，有点幸灾乐祸之意，像个被人欺负后又成功报复回去的小孩子。
“娘，慕白不仅是琳琅的夫君，更是孩儿的恩公。”
颜如玉笑着凝视晋王。
她咳嗽多年日渐虚弱，而今已如健康常人，这都赖于李慕白。
“哼！”
晋王撇撇嘴，脸色苦了下来，似悲似愁:“行行行，你们都护着他，为娘没人要，没人关心了。”
“不对不对，我要娘亲，我会关心的，日后一定为娘亲找到男人，管住口，止住血。”
颜小妹高高举起右手，左手双脚还在捶打和尚。
几人正说着，颜琳琅已经轻点海面，犹如月宫仙人登天，单手负在身后，踩踏海风日光，搂着无法再动的鱼玄姹飘然飞到海船甲板上。
其实刚才颜琳琅在空中接住鱼玄姹时，就能顺势飞到商船甲板中，可她却选择搂抱着对方旋转飘下，缓缓落至海面上，踏水而立，发随风舞，纤尘不染，超然物外，宛若白衣仙人临凡，委实吸引眼球。
下落期间，颜琳琅还刻意看了眼乌篷船首站着的李慕白，仿佛在问:我潇洒不？
落难女人从高楼摔出，少侠及时出手接住，搂抱对方旋转着从空中落地，彼此目光对视，周围人喝彩鼓掌，风头一时无两。
这是话本故事里的剧情，颜琳琅以前可爱看了，如今有机会在现实里体验，当然想事无巨细照搬复制。
可惜现实并非话本故事，颜琳琅未能如愿以偿，周围无人震惊叹服。
被救的鱼玄姹也不按剧情行事，非但没和她对视，反而找准机会拿匕首捅她呢。
好好的英雄救女，却是这种结果，颜琳琅有点小郁闷。
“你是谁？藏头遮脸，居心不良，立刻把面具取下来！”
鱼玄姹盯着颜琳琅。说话毫不客气，像上位者在命令底层人。
她拥有玲珑剔透心，深知眼前的面具人是男身女魂，疑似夺舍之辈。
闻言，颜琳琅心中更郁闷，回头与鱼玄姹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令鱼玄姹如遭雷击楞在当场，心起波澜难以置信。
自从出身懂事以来，鱼玄姹每次遇见智力正常的活人，都能看到对方心眼中隐藏的嫌弃、歧视、厌恶、鄙夷等。
便是她的亲人也不例外。
鱼玄姹从未见过正常人以这种目光看自己，不带有任何异色，竟是如此澄澈无波平静淡然？
待鱼玄姹回过神来，白衣如仙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离开了龙宫商船。
“都死了！”
鱼玄姹查看商船的情况，东瀛忍者全部身亡，无一例外。
“这是哪家的杀人手段？朝廷奉天司还是北域仙魔教，亦或是……”
鱼玄姹喃喃道。
“回禀圣女，对方的修为不弱于三品，老身眼拙，难辨其来历……”
一道苍老声音传到鱼玄姹耳中。
李慕白也听到了此话，断定对方是鱼玄姹的‘引路人’，类似于护道者。
引路人的修为还行，却见识平平，看不出颜琳琅的根底。
这个世界有多种升级途径，读书、念经、孕魂、养兽、炼体、奉天等皆可修炼变强，代表群体是儒家学生、佛门和尚、道宗隐士、蛊族毒师、江湖武夫、王朝天人，统称:修炼者、修士。
在大乾王朝的疆域内，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真正的佛门高手，始终无缘得见道宗强者神魂出窍，甚至从未听说过南疆蛊族的诡异恐怖。
这是因为大乾先祖开国之后，屠戮蛊族，镇压道宗，驱逐佛门。
颜琳琅的蛊术当世罕见，诡谲莫测，可谓毫无破绽，自然没有多少人能看出她的修行路数。
同理，道宗隐士也鲜少问世不易辨别，因此李慕白并不担心自己的来历暴露。
“恩将仇报的滋味如何？”
蓬船内，李慕白声音玩味，目光不悦。
“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并非有意伤我，不算对我恩将仇报吧？”
颜琳琅拉开衣服挺挺胸，被匕首捅到的伤口已经愈合，没有留下疤痕。
蛊师也懂妙手回春之法，可以再生血肉，轻易修复寻常伤口。
李慕白冷笑:“我是问你对我恩将仇报的滋味！”
？
颜琳琅有点懵。
“那女人丑得令我反胃，你居然拿我的肉身去搂抱她，还在空中转圈圈，简直是对十里八乡有名俊后生的亵渎。而今我好歹帮你姐姐突破大儒成了半圣，你却让我的完美身躯被丑女玷污，岂非在恩将仇报？”
“……”
颜琳琅哑口无言，真想拿俊后生的嘴狠狠亲自己的丑陋躯壳一口，这负心汉说话好扎人心啊。
等会儿。
“姐姐成半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