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八月困惑
生日那天，儿子打来电话：“爸，今天咱们到外边饭馆吃点什么。”
我有点无动于衷，好好地去食堂吃饭干啥？正好那天政协组织开会，于是推辞道：“今天顾不上。”
儿子在电话里提醒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
这么说来，今天我过生日，也就是说，从这天起，我结结实实地迈进了七十岁的门槛。不过感觉不来什么，有时战友、同学聚会，总在感叹，把谁走了。走是一种必然，心态正常，没有必要胆怯或者害怕。我说，改天吧，今天县政协组织开会。
心里头常常告诫自己，人老了，要找准自己的位置，要低调、随意。可是却非常重视每一次公开的活动，这至少证明你还存在，还有一些人气。老婆在旁边劝我：“今天你过生日，就不要去开会了。况且那些会议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去不去都无关紧要。”
的确是这样，这辈子你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可是你受一种心态驱使，你非要去参加那样的会议，参加会议又害怕发言，迫不得已敷衍几句，但是心里有一种成就感，总有一些领导或者熟人跟你打招呼。
生日就那样过去了，过后也再没有人提及。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走过，感觉中没有失去什么。尽管吃喝不愁，仍然有诸多怨气，限时供水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们居住的地方属于供水的末端，吃尽了没有生活用水的苦头。终究年纪大了，挑一担水非常吃力，老婆、女儿、外孙从西安回来，很不习惯节约用水的日子，总是不停地洗洗洗，洗得老汉叫苦不迭，又不敢吭声，好不容易全家团聚，每日想办法弄水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打电话让儿子拉回家两罐水，家里凡是能盛水的器物都盛满了水。人有时非常奇怪，瓜菜代的日子，家家都有菜窖，菜窖里储满了萝卜白菜。粮食不够吃的年代，家家都有粮食囤，囤里储满了五谷杂粮。缺水的日子，屋子里的盆盆罐罐都用来储水。好像还有过食盐脱销、药店买不到板蓝根的时候，这不是防患于未然，而是条件反射，有时，紧张是人为制造，假如正常供水，用水量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多。
到邻居家借水桶，无意中发现邻居家在水表坑下面盛水，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可见脑子出了问题。回到自家院子如法炮制，果然，水表坑下有一股细如麻丝的流水！这可是我们全家的生命之源，有水就不愁活不下去。从此后从水表坑下盛水成了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每天从十一点开始，眼巴巴地等待水管子里那一股细泉流出，大约盛满三四桶后限时供水的时间就到了，刚好够一天吃用。
我写这些无聊的文字，主要是预防老年痴呆。生命在于运动，停止运动生命就不复存在。看似简单的生活常识，你常常百思而不得其解，比如，为什么夏天不热秋天热？为什么冬天不冷春天冷？是气候反常还是人的计算有误？有时，天气预报也不准，明明预报有雨，却怎么艳阳高照？无事时便翻手机，看那些人生箴言、警世名言铺天盖地，心里便莫名地感动，活着真好！活着就能跟老婆斗嘴，活着就能看见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猛然间看到一则消息，让你激动得忘乎所以，《洛川县民俗文化博览园萨克斯大重奏纳凉晚会》。这意味着民俗博览园即将开业，洛川的土地上又增添了一处供人们休闲娱乐的宝地。当然，每一项工程的建设都伴随着赞誉和质疑，作为一个老者，我对民俗博览园还是充满了期待，不管怎么说这是一项民生工程，洛川的老百姓可以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至于如何运转那是商家的事，街面上的商铺鳞次栉比，有的盈利有的关门，经商是一门学问，经验和手段缺一不可。
这多年不常观看文艺演出，有些规则确实不懂，记得那一年去观看苹果博览会文艺晚会，被门卫生生地挡在门外，问你：“有票没有？”并且说：“没有票的靠后，让有票的进去。”你只得悻悻而归，好像没有什么想法，你只是一介平民。这一次特意问了一句：“收门票不？”在你的心目中那是一项重大的活动，你必须参加，为了那期待已久的开业。不但你参加，还动员妻子女儿同去，为了不至于晚上被拒之门外，特意给政协一位书友发信息：“给咱想办法搞三张门票。”
书友没有回答，我的理解是让人家为难。管他呢！晚上七点二十带上一家老小，乘车来到民俗博览园，只见大门洞开，原来不收门票！
看来你又一次预测失误，你为自己的失误悲痛，悲痛的主因不是不收门票，而是你没有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舞台上的杨总正在忙碌，舞台下站着为数不多的一些观众。杨总看见我了，邀请我坐在前排，前排的小桌上，还摆着瓜果和矿泉水。
我知道，组织这样的演出并不容易，邀请来的演员必须付费，组织者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一种氛围，因为开业在即。公道地说，演出的节目还算专业，只是看台下看客寥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竟然没有一位领导前往助兴。
也许我的担心纯属多虑，国民的冷漠让人忧心，不论什么活动都激不起人们的兴致，晚会演了一半人们都陆续散去，跟女儿老婆乘车来到淘宝汇，沿街的烧烤店食客爆满，一家人竟然找不到座位。
也许你真的得了老年痴呆，常常用老旧的思维来看待当今的社会，也许你没有与时俱进的精神，内心里常常涌出一些无端的悲哀。你当真老了，不适宜这五彩缤纷的世界。不过你还是有些固执，人类有些美好不该抛弃，比如热情、比如诚实、比如仁义礼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