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灾年论灾
我是在朋友发来的微信上看到这一消息的。公元2021年9月20日,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席卷了洛川一半以上的土地面积,紧接着不断有照片传来,那冰雹大如乒乓球,小的有如指甲盖,在果园里铺了厚厚一层,苹果大多都被冰雹打成了麻子脸,残枝败叶目不忍睹,流动的画面传来了果农的叹息,我的心一阵阵紧缩,潜意识里有一种切肤的痛感,从泥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知道天灾对农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窗外落日的余晖挂在楼顶,儿童乐园内一群小孩子尽情地玩乐,楼下林荫道上人们在悠闲地漫步,满世界一片祥和。是呀,都市的人们根本不用去关心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县城发生了什么灾害,一场冰雹对我们这么大的国家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可是,冰雹砸到谁家果园,对于这一家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
常常谆谆教导自己,随和一点大度一点,不要无谓地生那些闲气,可是年龄越大越喜欢较真。雹灾发生后肯定不会有哪位领导主动承担责任,事实上这样的责任谁也承担不起。好在灾后的补救措施及时到位,不断有消息传来,县上及时召开会议,救灾资金和物资及时发放,保险公司及时估算受灾程度,给入了保险的果农发放保险金。我也通过微信询问熟悉的一些果农,大家除了叹息之外,好像日常生活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是受灾果农的收入锐减。
有些事情不该你管,你却无谓地在心。本来过完中秋节就打算回来,结果几天阴雨耽搁了行程,外边秋雨淅沥,你却独居斗室坐卧不宁,不停地翻看家乡书友发来的信息,大家用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角度诠释灾情,感叹人在自然灾害面前的渺小和无奈,同时也在勉励不可泄气,人总要生活,跌倒了爬起,失败了重来。
我曾经在自己的文章里多次回忆我的父辈,民国十八年关中大旱,我的爷爷奶奶饿死在陕西蓝田,十八岁的伯父背着八岁的父亲沿路乞讨,到洛川来投靠一个远房亲戚。那时没有柏油马路,也没有汽车,五百里土路,为了活命,不知道当年八岁的父亲在路上走了多少天?
记得陈忠实先生在长篇巨制《白鹿原》里也描述过那一场旱灾,好像只有一季麦子绝收,关中平原赤野千里、饿殍遍地。书中描写到一家人实在没有办法度日……父亲也曾经给我讲过那一场灾害……听起来残酷,让人毛发倒竖。绝不是危言耸听,那样的事情真有,饥饿的那一年我才十岁,吃糠咽菜的日子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不堪回眸……路遥回忆那一年他曾经在洛川汽车站过夜,差点让人家把他装到架子车里扔到笔架山下喂狗。
在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人类显得那样渺小和无能。回忆是为了对比,毕竟时代不同了,尽管老百姓有许多怨言,尽管职能部门的工作有些疏漏,可是我相信,饿死人的现象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也彰显了我们国家这么多年来的发展和进步。
天终于放晴了,9月29日坐班车回到洛川,一过洛河大桥就能看到苹果园,多数已经卸袋,好像灾情不大,也许这里不是重灾区。带着一种焦虑的心情在洛川汽车站下车,看见大街上熙熙攘攘,商店的门照开,人们的脸上显得平静,生活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切如常。
匆匆吃完午饭,迫不及待来到邻居家问询灾情,老夫妻见我回来一脸惊诧,互道寒暄之后直接切入话题,问道:“苹果受灾究竟咋样?”
老伙计比我年纪还大,脸上看不到一点忧伤,他言道最严重的地区是永乡、旧县、黄章。冰雹过后镇上领导当天下午就到果园视察,村干部计划明年为所有的苹果园购置防雹网,他每年都交保险,保险公司已经来过,听说国庆节过后,保险金就能及时发放。好像老人对政府没有怨言,老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是:政府比儿子亲。
是呀,中国农民最善良,政府的每一点优惠他们都能铭记在心。在城里居民为退休金和工资而喋喋不休之际,农村的老人却为每个月一二百块钱的养老金而感恩不尽。满足是一种心态,知足才能常乐,在物欲恣肆信仰缺失的今天,鲜见有这样的老人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
东城门外的交叉路口是洛川的劳动力市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惦记有些放心不下,反正你什么都不缺,却有点关心民间疾苦的古道衷肠。早晨起来你来到劳动力市场,正好跟永乡一个熟人相遇,他开一辆七座的面包车,好像来雇工,匆匆问及苹果受灾情况,他说他的苹果还没有卸袋,卸了袋的果农损失非常大,有些果园简直不忍目睹。他后悔没有买保险,买了保险的果农有点庆幸。
还跟一个老战友碰在一起,问及他的苹果园受灾情况,老家伙有点幸灾乐祸,他说他的苹果园全部用防雹网罩着,正后悔买防雹网是一种额外投资,不料今年派上了用场。看样子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老战友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张扬。
有时,人观念的改变产生于瞬间。回到自己的小院心情难以平静,环境改变人,人也不断地改变和适应环境,虽然是以管窥豹,虽然不太全面,但是在大灾之年你仍然感受到了国家的巨大变化。
2021年9月30日至10月1日写于洛川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