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西游散记
一
《寡妇村》完结以后,终于卸下了一件心头重负,尽管目前仍在屏蔽,尽管书中许多情节需要重新整理,打算休息一段时间,然后重新上路,七十岁的你已经别无选择。
一晃,半年时间过去了,竟然发觉精神被时间忽悠,浑身依然疲惫无力。生活进入了一种恶性循环,感觉中所有的字符都非常沉重,拿不起、扛不动。
这副皮囊犯贱,天生就是受苦的命,一旦闲下来,反而浑身不舒服。可是坐在电脑前又两眼发直,思绪梗阻了,脑子里填满了糨糊,强迫自己码了一些文字,又全部删除,苍白的字符病恹恹地躺在荧屏前,缺肥又缺水,有种苟延残喘的伤悲。
哀莫大于心死。摸摸,心脏仍然在跳动。独居一幢小院,习惯了,感觉不来寂寞和孤独,偶尔锁上门,上街转转,看车流人流,各色广告琳琅满目,大家都活得信心满满,唯有你在生活的夹缝里挣扎,苦心积虑地寻找属于自己的所谓感悟。其实你不该那样,没有人强迫你做什么,芸芸众生不需要你去指点,你的文字只能感动你自己,不需要认可,写出来就是成功。
在释然和纠结之间游走,人必须学会自我救赎。凡尘俗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活得简单而实在,你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摒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觉,这半年时间也不能说没有收获。春节前老婆打来电话,说女儿买了一幢大房子,面积一百四十平方米。彻底告别了一家三代蜗居五十平方米的尴尬,我深感欣慰,再不用去西安后为住宿发愁,过完正月十五就开始装修,如果顺利六月底就可以搬家,幻想着终于可以在女儿家的大客厅里含饴弄孙,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可是到了五月,老婆又来电话,说女儿给一家装修公司上缴了十五万元现金,装修的活儿干了一半,装修公司突然破产了,工人们全部辞退,房屋装修被迫停工。女儿为此发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要我无论如何下来转转。
对于长安我并不陌生,落魄时曾经在女儿家的阳台上支一张床,膝盖上架着电脑,去寻找失落的梦。眼看着古长安像一团发面那样膨胀,曾经为之骄傲的古城墙跟林立的高楼大厦形成强烈的反差,每次去长安都有新的发现,再也看不到蹲在朱雀门内卖软柿子的小贩。八仙庵仍然是过去的八仙庵,古玩市场前的陶勇依然威风八面,书院门的生意空前的火爆,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的书法家和画家纷纷把自己的大作拿到书院门估价,挣几个毛票约几个好友喝得熏醉,含混不清地说着呓语互相调侃。
我的家乡就在古长安的旁边,蓝田县有个油坊街,离油坊街二里路有个支家沟,支家沟里居住着大约二百户支姓人家。有关支家的来历说法不一,有人说支家的祖先在浙江,盛唐时族内有人来长安做官,于是就在长安傍边的蓝田县安家繁衍。还有一种说法是老祖先居住在哈萨克斯坦境内的巴尔喀什湖畔,老祖先是来长安做生意的外族商贩、抑或是少数民族派往长安的使节……历史无考,真伪难辨。大约十岁时跟伯父回过一次故乡,吃过油坊街的饸饹,伯父指着一幢狭长的院落告诉我,那是我们曾经的家……院子内的房屋已经坍塌,顺着墙的豁口爬进院子,几棵老树默不作声地站立,树梢上,几只昏鸦。乡亲们并不认识前来造访的一老一少,眼神里满是疑惑,一副阶级斗争的姿态。
扯远了,言归正传,虽然身在异乡,对家乡却没有多少依恋,只是偶尔对儿孙们说,我们的老家在蓝田县……伯父在世时曾经说过,他想回故乡、把骨殖安葬在爷爷奶奶身边……可是我始终无法让伯父如愿,伯父、父亲、还有妈妈,已经成为洛川县我们支家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