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家的习俗，人死了不直接装在棺材里。

在家里取一扇木门，把整理好的逝者放在上面。

阿玉静静的看着，看着亲朋好友将父亲摆到堂屋里，看着一根根蜡烛点起来，看着家里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

逝者已逝，总要请一帮掌坛师来敲敲打打。

由于父亲是晚上离去的，做法事的师傅们要天亮才能到来，所以只能由村里懂行的老人们先收拾好一切。

村里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不管谁家有事，他都会来为逝者点香添油。

他们找来父亲曾经睡过的枕头，阿玉就跪在尚有父亲气息的枕头上，拿着老祖递过来的香。

阿玉还在幻想，父亲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过会儿就会复活过来。

可是，等到阿玉睡一觉起来，父亲依旧躺在门板上不起来了。

吃早饭之前，母亲让阿玉端来饭菜供在父亲身前。

阿玉好想大声叫父亲起来吃饭。可惜，父亲再也听不到了，再也不会起来吃饭了。

在阿玉的记忆里，记得自己跪在父亲前面，抬头就是父亲宽大的脚掌。

那双大脚带着阿玉走过了许多岁月，此刻却一动不动。

阿玉好想看看父亲的面容，可惜，父亲的脸被黄纸遮住……

一般农村里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家里才开始准备寿材打造棺木。

由于父亲是英年早逝，还没准备得有棺木，所以只能先将就用爷爷的棺木。

那是父亲亲手为爷爷打造的棺木，却先用来埋葬了他自己。

第二天，掌坛师傅们来了，人们也将父亲装到了棺木里。阿玉依旧跪在父亲身前，却连父亲大脚都看不见了。眼前只有黑漆漆的木头。

由于妹妹太小，根本不能在堂前承孝，所以刚开始只有幺姑姑陪着阿玉。

渐渐的所有亲朋好友都到来了。哥哥姐姐，表哥表姐们一起陪着阿玉跪在一起。

小孩们对于亲人的离去也许感受不到什么悲伤之情。他们跪着都还在互相聊天呢。

大舅家的表哥一来，就把阿玉的中间位置抢走了。结果被香熏得眼泪连连，让阿玉看了都哭笑不得。

家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虽然见过村里办丧事，但阿玉还是懵懵懂懂的。大人叫跪就跪，喊起来就起来。

当有人来灵前吊唁时，阿玉还要在门外跪着迎接。有时忘记了，就会被二姑姑一把按下去。

父亲上山那天，浩浩荡荡的人群抬着父亲的棺木。姑婆陪着阿玉走在最前面。

走一段路就要跪下来，身旁有人一直在放着火炮。阿玉害怕得想要跑远点，却还是被按着。

父亲就埋在一家的土里，是父亲曾经想去修新房子的土里。新房子没修成，父亲自己搬进去了。

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边，却成了父亲的安息之所。

他们挖了一个小小的土坑，高大的父亲，从此就睡在里面。

盖土前，他们打开棺木让阿玉看了父亲最后一眼。阿玉站在坟前，努力的想要把父亲的样子牢牢记住……

父亲变成了一个小土包，连一个像样坟头都没有。

浅浅的土层，却永远的把父亲隔绝在阿玉的生活之外。唯一没有隔绝的，只有阿玉对父亲永远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