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耳中人

谭晋玄，邑[1]诸生[2]也。笃信导引之术[3]，寒暑不辍。行之数月，若有所得。一日，方趺坐[4]，闻耳中小语如蝇，曰：“可以见矣。”开目即不复闻。合眸定息，又闻如故。谓是丹[5]将成，窃喜。自是每坐辄闻。因思俟其再言，当应以觇[6]之。一日，又言。乃微应曰：“可以见矣。”俄觉耳中习习然，似有物出。微睨之，小人长三寸许，貌狞恶如夜叉[7]状，旋转地上。心窃异之，姑凝神以观其变。忽有邻人假物，扣门而呼。小人闻之，意张皇，绕屋而转，如鼠失窟。谭觉神魂俱失，不复知小人何所之矣。遂得颠疾，号叫不休，医药半年，始渐愈。

注释

[1]邑：泛指城市，县。

[2]诸生：古代经考试录取而进入府、州、县各级学校，包括太学学习的生员。生员有增生、附生、廪生、例生等，统称诸生。

[3]导引之术：古代的一种养生术。指呼吸吐纳，屈伸俯仰，活动关节。由意念引导动作，配合呼吸，由上而下或由下而上地运气。相当于现在的气功或体育疗法。亦作“道引”。常与服气、存思、咽津、自我按摩等相配合进行。俗称医疗保健体操，又有俗称肢体导引为外导引、内气运行为内导引者。

[4]趺（fū）坐：指佛教徒盘腿端坐，左脚放在右腿上，右脚放在左腿上。

[5]丹：本义指朱砂，古时朱砂常用作绘画颜料，也可入药。朱砂是红色的，故引申为朱红色。因道家炼药多用朱砂，所以引申出道家炼制出的药物一意。

[6]觇（chān）：看，偷偷地察看。

[7]夜叉：佛经中一种形象凶恶的鬼，列为天龙八部神众之一。

译文

谭晋玄是本县的一名生员，忠实地信奉道家的养生之术，寒来暑往，从未停止练习。练了好几个月，他觉得好像有些收获。有一天，他刚盘腿端坐，就听到有人在耳朵里用小如苍蝇般细微的声音说道：“可以看见了。”他睁开眼，就再听不到那个声音了。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他以为这是内丹快要炼成了，心中窃喜。从那以后，每次打坐都能听到那声音。于是他等耳中人再次说话的时候，就回应一声，以便偷偷看看他。一天，耳中人又说话了，他就小声地答应说：“可以见了。”一会儿他就觉得耳朵中似有微风吹拂，好像有东西出来了。他微微睁开眼，斜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小人，只有大约三寸高，面容扭曲而狰狞，就像夜叉一样，旋转着到了地上。他心里感到很惊异，姑且凝神观察，想看小人到底还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忽然有个邻居来他家借东西，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叫。小人听到敲门声和大声说话声，一下子变得非常惊恐，绕着屋子转圈跑，就像老鼠找不到洞一样。谭晋玄感觉自己的神志与魂魄都丢失了，也不知道小人到哪里去了。于是他得了疯癫病，整天呼喊号叫不停，服药医治了半年才渐渐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