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子
郝诜、张乔见刘群亲自相迎，自是欢喜，刘群又命人大摆宴席，以酬三军。
晋阳之战也最终随之而告落。
而远在雁门，讨伐乌丸的刘琨也有了进展。
乌丸人屡屡不与刘琨军决战，刘琨便坚壁清野，控制水草丰美之地，压缩乌丸人的活动范围，断其生计。
随着粮草逐渐短缺，乌丸人内部也开始出现骚乱。刘琨趁此时分化乌丸人，招降了不少。
而后在被招降的乌丸人帮助下，发现了乌丸人主力，与之决战，最终斩杀千余人，得民万余户。
平定雁门乌丸之乱，刘琨遂班师回晋阳。
待刘琨大军返回晋阳之时，遭受战火的晋阳城已经恢复了生机，街市繁荣，人来人往。
刘群率留守晋阳的众人已出城十里，郊迎刘琨。
蜿蜒的官道之上，刘琨大军缓慢的行进着。刘琨则与身侧的平北参军温峤谈笑风生。
“此番若无公度死守晋阳，三晋怕是早已失陷！”
“我先前倒是低估了此子！”
“表弟，文武双全，先前不过是未露锋芒罢了！”
“峤为使君贺！”
刘琨闻言，轻抚须发，含笑不发。很快大军行至刘群跟前。
刘群与晋阳官吏们拜见道：“群与于此，恭迎使君凯旋！”
“恭迎使君凯旋！”
刘琨下马将刘群扶起，然后又示意其身后众人也起身后，才亲切对刘群说道：“吾儿，孤守晋阳，替父保境，吾心甚慰！”
“小子不敢当！”
“群虽不在其位，但晋阳有难，岂会坐视不管！”
“父亲过誉了！”
父子二人寒喧过后，在簇拥之中，返回了刺史府。
刘琨刚回到刺史府，像是想起什么地一样问道：“徐晋阳去哪？孤怎么没见到他？”
此言一出，随从者大惊失色，不敢回答。刘琨察觉到不对劲，又冷声质问道：“徐润去哪了？！”
“这……”
从者皆不敢应。这时，刘希上前答道：“匈奴攻城之时，徐晋阳上阵御虏，不幸为流矢所中，重伤而亡！”
刘希的回答显然不能使刘琨信服，毕竟徐润是什么样地人，刘琨是一清二楚，怎么会亲自上阵！
刘琨正要质问之时，沉默的刘群突然开口道：“徐润为小子亲手斩杀！”
“汝……，为何要痛下杀手！”
刘琨来不及暴怒，连声质问道。
“徐润小人，蒙蔽使君，搬弄是非，以致忠臣被害！”
“才招来晋阳之祸！”
“群敢问使君，为何不除之！”
刘群的反驳，让刘琨更加愤怒不已。
“令狐盛图谋不轨，孤早已证实！”
“尔为其翻案，难道是说孤错了吗？！”
“父亲！你错了！”
此言一出，震惊在场众人，刘琨本人更是错愕不已，连声说道：“逆子，逆子啊~”
刘群默然片刻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道：“徐润不过一伶人，得父亲宠信，官居县尹，横行霸道，肆意妄为！”
“晋阳士民皆受其苦，父亲难道看不见吗？”
“难道没有错吗？！”
“汝给我住嘴！”
刘群的话深深刺痛了刘琨。寂静的厅堂之内，只有刘琨的暴怒之声。
面对刘琨的喝斥，刘群并不打算住口。
“父亲喜美服，好音律，每日用度堪比中人之家一月用度！”
“然并州六郡四十五县皆在饥寒交迫之中！”
“胡虏南下，中原丧乱，三晋大弊！”
“使君，知否！”
刘群说完，俯身向刘琨深深地叩首，长跪不起。
“反啦！”
“来人！将此等不忠不孝之拖下去！”
刘琨此刻已经被刘群惹得恼羞成怒，将案版上竹笺横扫一空，恨不得拔出佩剑，将其当场处死。
毕竟刘琨独掌并州六年，手握军政大权，于并州形如君王。
而刘群今日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毫不留情地指出刘琨的为政之失，使刘琨无比难堪。
眼见刘琨大怒，刘希，温峤等人慌忙求情道：“使君，世子只是受奸人蒙蔽，才会出此狂言！”
“望使君开恩啊！”
众人的劝说根本起作用，直到远处传来刘琨之母郭氏的声音。
刘琨起身，整了整面容后，面带微笑地上前问候道：“儿子还未去问候母亲，母亲怎么亲自来了？”
“我若不来，怕是再也见不到我的孙儿了！”
刘琨面露尴尬地说道：“公度擅杀县尹，口出狂言，儿子只是……”
“徐润何人，我会不知？”
“我早就劝汝，疏远此人，汝就是不听，擅杀令狐盛，以致其子令狐泥出逃，方有今日之祸！”①
郭氏打断刘琨的话，一把扶起刘群，怜爱地说道：“我的好孙儿！”
然后自顾自地带着刘群离开，独留下刘琨一人于厅堂之中。
……
晋阳大胜之后，自然是要封官荫爵，赏赐众人。
刘琨于数日后，表刘希为宣武中郎将，周宏为武义中郎将。
其余人等亦是加官进爵，赏赐珍宝。至于刘群的封赏，刘琨便犯了难。
此次晋阳守城战，刘群功最高，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又以奇谋，大败匈奴，拖延时间，才等到了大军回援。
但刘群诛杀徐润，为令狐盛翻案，又当着众人面驳斥自己，刘琨自然不会高兴。
毕竟为臣为子，刘群都不该如此狂言。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刘琨表刘群为雁门太守，护乌丸校尉。
至于为什么不是护乌丸中郎将，此职目前是王浚受领，刘琨可不敢随意封给别人，不然会挑起事端。
那为什么又是雁门太守呢，盖因雁门乌丸之乱刚刚平定，残破的雁门郡急需治理。
而经历过太原郡守高乔欲投降匈奴后，刘琨对外人便起了防备，连跟随自己多年的旧将，都能轻易投降，那便只能任用亲族。
是故刘琨本来打算以刘群太原太守，外甥温峤为雁门太守，如今为了惩戒刘群，遂使两人更换，让刘群出镇雁门。
徐润被诛杀，晋阳令的位置也空缺出来，刘琨便也换上刚刚投靠他的外甥卢谌。
卢谌，字子谅，范阳涿县人，出身范阳卢氏，永嘉之乱后，出奔并州，为匈奴河内王刘粲所擒。
后匈奴偷袭晋阳不得，卢谌趁机出逃，归附刘琨。
卢谌才思敏捷，文采斐然，刘琨于洛阳便对其颇为欣赏，如今收入帐下，自当重用。
①《晋书·列传三十二》：琨母曰：“汝不能弘经略，驾豪杰，专欲除胜己以自安，当何以得济！如是，祸必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