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水攻
石勒在蓟城舆图之上，斟酌许久后，最终选定于易水与洗马沟的交汇处，筑堤蓄水。
洗马沟发源于蓟城西湖（今北京莲花池），自西北流向东南，形成了蓟城西南侧的护城河。
而石勒选定此处，盖因两水交汇处，水势最急，也是最容易形成洪水之处。
一声令下后，军士们便开始着手于易水两侧建筑堤坝。
在筑堤蓄水的同时，石勒又派遣将领南下冀州郡县，劫掠粮草。
在决定奇袭蓟城前，为了兵贵神速，石勒军一路轻装前行，仅带了少许的粮草辎重，一路上，大军靠的是王浚的接济。
可现在双方已是兵戎相见，石勒军自然被断了后勤补给，加之交战许久，粮草已经出现短缺，似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为了不使军心动荡，石勒分遣孔苌攻冀州章武国，支雄攻河间国，不求攻城拔地，只需为大军筹措粮草，解燃眉之急。
随着堤坝一天天地建造起来，越来越多的水流被截留下来，汇集于此。
石勒军城外的举动，城内的幽州军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其筑堤蓄水的意图也已是昭然若现。
骚乱与不安开始出现在守城军士之中，甚至已经有了不少谣言。
如什么水淹蓟城之类的话术甚嚣尘上，就连城中百姓都议论纷纷。
见此情形，孙纬早已坐不住了，直入燕台宫，面见王浚。
蓟城被围的这些日子里，王浚可谓是心力交瘁，不惜全力地支撑着蓟城防守战。
王浚虽不用亲自披坚执锐，亲冒矢石，于第一线指挥战斗，但守军的后勤补给全系于其一身。
为了提振低落的士气，王浚不仅大肆犒赏守城将士，将其从河北搜刮而来的珍宝赏赐给军士，还把燕台宫的宫女婚配给守城有功之臣。
王浚并非真得慷慨，体恤士卒，只是其知道，若是蓟城破，其他人还有活命的机会，而他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不用重赏团结守城军士，那么留给王浚的便是被杀的结局。
连日的操劳使王浚这个六十多岁的高龄老人，苍老了不少，头上的白发和额头上的皱纹又加深了几分，像是几日内迅速衰老。
与之前沉浸于称帝喜悦时容光焕发，简直是判若两人，天壤之别。
孙纬进宫禀报之时，王浚正枯坐在殿内休息，见来者乃是孙纬，王浚兴奋地迎上去问道：“仲玉，石勒是不是退兵了？！”
“还是并州的援军到了？！”
这些日子里，王浚一直在寄希望于并州的援军，想借并州军赶走石勒军，故一旦有人来报，王浚就问是不是并州军，俨然将其视为救命的稻草。
孙纬摇摇头，说道：“都不是！
“至尊，贼军于城外筑堤蓄水，妄图效秦之王贲水淹大梁之计，破我蓟城！”
“情势危急，纬特来向至尊请示对策！”
王贲水淹大梁，发生于秦并天下的过程中，秦军在灭魏时，遇到了魏军的拼死抵抗，受挫于大梁城下。
王贲为免夜长梦多，下令秦军，凿开黄河大堤，倾黄河之水，冲垮了紧固的大梁城，大水三月不退，大梁城也由此变成了一片废墟。
水淹大梁也不是王贲首创，开创者乃是威名赫赫的战国名将，武安君，杀神白起。
秦昭襄王时，秦楚相争天下，白起遂领数十万秦军攻楚，当秦军一路势如破竹地攻至楚国别都鄢城下时，被挡住了去路。
在一番苦战无果之后，白起建长渠，引夷河之水，水淹鄢城，大败楚军。
此战不仅使秦军打开了攻取郢都的道路，最终迫使楚顷襄王东迁寿郢，为秦并天下打下基础，还开创了中国战争史水攻的先例。
可水攻与其他战法相比，破坏力极大，对守方军民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白起飞淹鄢城后，夷水由城西灌至城东，于熨斗坡入注成渊，而死于洪水的鄢城百姓，随水流漂至熨斗坡，达十万余人，尸臭弥漫，后人遂称其为“臭池”。
可见水攻之破坏力，与屠城无异。
在听到石勒欲水淹蓟城后，王浚瘫倒在地，不知所措，只能无助地咒骂着石勒，称其为禽兽。
孙纬把王浚扶起来，建言道：“至尊，贼军堤坝未成，一时还难以水淹蓟城。纬请命率精兵数千，夜袭贼军营地，破其堤坝，解我蓟城危局！”
孙纬的想法，王浚是赞成的，可现在蓟城能守住，全靠孙纬于前线苦苦支撑，王浚生怕其有什么闪失，使全军失去了主心骨。
于是说道：“仲玉，汝是大将，怎可轻出，夜袭之事，朕会选悍勇之将，以破贼军！”
孙纬听到后，内心苦笑，哪还有什么悍勇之将，供王浚驱使。
在蓟城大战爆发之后，王浚便开始疯狂清洗蓟城内的文武。大清洗之后，幽州军中包括司马游统在内的众多武臣，被王浚毫不留情地处死。
现在的幽州军，仅剩孙纬等十余将，中高层被清洗一空，这十余将里还有不说是孙纬火线提拔起来，武勇有余，而经验不足。
是故在思来想去之后，孙纬才决定由自己亲自领兵，夜袭石勒军。
面对王浚的反对，孙纬从容地说道：“至尊，此番夜袭于我军而言不容有失，意义重大，非良将不可为！”
“纬自付久在沙场，知兵事，有胆气，军中诸将不出纬之右也，舍我其谁！”
诚如孙纬之言，这次夜袭对蓟城来说便是生死存亡之战，胜则还有转机，败则只能坐等石勒破城了。
王浚看着孙纬，已是热泪盈眶，感动地说道：“仲玉，若是蓟城之人皆如尔一般，忠贞不二，一心王室，朕岂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王浚在经历众叛亲离后，对有孙纬这样的王臣，格外地欣慰，又叮嘱道：“仲玉，万事小心，韶丽还等着你回来呢！”
王浚为了笼络孙纬，已将六女王昭许配给孙纬为妻，彻底将孙纬与自己绑在一起。
孙纬答道：“纬定不负至尊所托，解我蓟城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