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来自倭国的专家
事情确实脱离掌控，谁也不会想到陶红居然如此决绝，死之前招惹无数麻烦。
会议室里，众人像打了败仗的士兵，耷拉着脑袋抽烟的抽烟，抱着茶杯发愣的发愣，基本都在想接下来要面临的狂风骤雨。
唐枞平时不抽烟，这会也叼上了。扫了一眼室内众人，敲了敲桌面，“大家不要往坏处想，出了事有戴处长顶着，你们只管好好工作。我已经给杭州发了电报，把情况简短汇报，处长最快今晚回来。”
“目前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虽然陶红没有接受审讯，也没有透漏任何身份信息，但刚刚的表现已经说明她绝对不会是党国精英，只要从她家里搜出密码本跟电台身份可以确定。”
“确定身份后，一切危难都会迎刃而解。”
这话没毛病，却没有提升多少气势，郑界民眯着眼吐出一口烟雾，“那要是没搜出密码本跟电台呢？”
是啊，这才是众人踟蹰不敢动手的原因所在。一旦毫无收获，特务处私自抓捕国党公职人员审讯，后见无果暗害其性命，甚至毫无人性的对其家里进行破坏，意图掩盖罪证等等类似谣言会满天飞。
何况，特务处还把调查处的人给暂时羁押，消息传开或者没有丝毫收获，单单调查处就能把特务处榨干。
“事到如今，大家还有好的办法吗？只能孤注一掷，既然确定陶红身份，搜查势在必行，没有退路！”
行动科长王天沐开口询问：“单凭其逃跑行为与服毒自杀，以及口供所有表现来看，根本无法证明她的身份。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完全可以传言是被特务处逼迫才逃跑，然后被捕给投毒试图掩盖罪行。”
“谁说她是日本间谍？”
没见过衡宇的人，都在抬头寻找。见过的都知道，这事必须当事人出面说清楚，最起码有个靠谱点的理由才会赌一把。
“咳咳，诸位，关于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戴处长临去杭州前给处里找了個刑讯专家。其本人毕业于日本士官学院的高材生，对于日特生活习惯及做事方式都极为了解。”
“从抓捕丰田霸道，到确认书店老板，以及昨晚抓捕请假人员的行动方向，都是此人提出来的。从六個人员资料里挑选出陶红，而审讯后的表现来看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整体上没有太大偏差，所以，对于戴处长的安排大家不要有疑虑。”
好家伙，摇身一变衡宇成了日本士官学院毕业的刑侦高材生，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很明显，这都是聂霆锋汇报给唐枞的，至于其能力有没有透漏，只有两人知道。
“就算如唐科长所说，他是刑讯专家，总要见一面说一说理由，让大家信服吧？”王天沐心里同样窝火，忙活了一晚上屁没捞着，还特么招惹了一堆麻烦，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他的话说完，其余副科长、各股长，相继开口表示让专家出面解释清楚。
唐枞揉了揉额头，心中暗暗发苦，他对衡宇压根不认识，更谈上了解。处于相信聂霆锋的基础上才编了这么個谎话想糊弄过去，没想到引起好奇，要是他过来说不出具体情况，不但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同样会招惹戴处长不高兴。
可事到如今，被逼到墙角不喊也不行了，扫了一眼沉默的聂霆锋，硬着头皮道：“诸位，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以及戴处长特意交代，关于他的身份要绝对保密，甚至长相都不能公布与众，所以一会他会戴着面罩过来，诸位也不要试图探寻其身份。不要忘记陶红临死前的呐喊：一定要除掉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谁会自找没趣，都点头附和，表示理解，当然，其中不乏好奇者。
“聂队长，你去请侯专家过来一趟，给大家分析一下局势。”
“是！”
聂霆锋内心苦笑，一转眼，滑头的衡宇成了“悟空”想想真操蛋。
衡宇这会在会议室里跟另一個男子聊天呢，关于杨晨宇他暂时没有发觉哪里有问题，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不关心，一切都在掌控中。
“好了杨主任，特务处例行调查而已，你没问题，很快就可以离开了。”衡宇起身念叨几句，临走前心中突然跳出個想法，双手擎在桌面认真询问：“杨主任是红党人员吗？”
杨晨宇微笑道：“这位兄弟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是红党人员，党国培养多年，我始终忠于党国。”
衡宇盯着他良久，轻轻点头：“你自由了。”
刚好，聂霆锋让人过来找他，深深看了一眼杨晨宇就转身出了门。
杨晨宇靠在椅背上，长舒口气，望着离去的背影，总觉得有股心悸。
……………………
当衡宇戴着面具被请到会议室时，室内十几人都齐齐望向他。同时被这么多后世所熟知的特务凝视，想想都刺激。
可以说，这里每个人都不简单，按照后世理解都是高精尖人才。
“诸位，这位就是猴专家，有什么想了解的只管问，不过时间有限，七点之前必须做出决定。”唐枞又向衡宇解释一番，命人在会议桌立面加了把凳子，等衡宇端坐后室内陷入安静。
衡宇得到聂霆锋叮嘱，大体知道自己如今面临形势与身份，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可以当猴哥，关键没有八戒在旁边镇场，总觉得有点心虚。
既然是专家，总要表现得成熟一些，在跟聂霆锋交流时那般跳脱，很容易漏出破绽。
王天沐给下面的人使眼色，虽然面对所谓的专家，其心里还有点看不上呢。
“猴专家，鄙人电讯股长徐亮，想请问，你如何判定陶红是日本间谍？单凭你审讯的那几句口供？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衡宇被询问一时愣住，他知道要是按照后世理解去分析问题，很容易给他们指明方向。避免走很多弯路，但同样会引起有心人注意，这不符合他身份，尤其是引起聂霆锋的怀疑，甚至戴春风也会关注。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尽量低调点，事后在想办法糊弄过去。唉，聂霆锋给个什么身份不好，非要按个留日的刑讯专家，让他避无可避。
说了暴露，不说会丢失很多机会。
“咳咳。”
衡宇咳嗽了两嗓子，刻意压低嗓音开口：“关于如何确定陶红身份，我们要回到丰田被捕整个过程来分析问题。”衡宇先把整件事详细顺了一遍，“如此，陶红出现在特务处也就合情合理，而确定其身份跟我询问的口供有着很大关系。”
“诸位要知道，日本间谍潜伏国党要做事，搜集情报。陶红职位能轻易获取南京城及下辖区县，甚至海军驻港等地形、地图、有利构建工事地方的图纸。就像一幅画挂在墙上，已经从里到外研究一遍，等小鬼子日后攻伐时也就轻车熟路了，所以我才要询问其对图纸的泄露情况。”
“很遗憾告诉诸位，如果我没感觉错，陶红已经把全部或者部分图纸传回日本本土或者新京。如何证明这個说法，跟如何证明陶红身份是一個问题，身份无误，我说的就是真相。”
众人都静静听着，神色各异，如果衡宇说的都是真的，那问题相当严重。
“我在询问第一個问题后，转而询问其家世。目的无外乎确定她三年来所接触的人，也就是作为日后侦查的方向。诸位要明白，我在询问其家世前，已经确定其身份就是日本间谍，而得到的答案也很理想。”
“根据聂队长给我提供的资料来看，调查处的一個行动组长叫姚鼎秋，就是陶红所谓的表弟，也是刚才怒闯特务处撒野的混球。”
“这個人，我暂时不能确定是日本间谍，但他夫人有些可疑。判定的前提陶红是日本间谍，那为什么不怀疑姚鼎秋而着重关注他夫人呢？理由在口供里也有所体现，我可以确认陶红认识姚鼎秋夫人要早于两人结婚前。”
“这个问题有很多种答案，可以去核实。但我还是觉得她很可疑，或许就是陶红的上线或下线。我们也可以从陶红明知自己身份即将暴露有死无生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冲出会议室不顾生死冲姚鼎秋喊话来佐证。”
“她就那么想出去？要是清白只需要在等等，姚鼎秋就会想办法救人。就算我冤枉她，也没必要把自己小命搭上吧？”
“所以，她冲出去只为告诉姚鼎秋，或者说让姚鼎秋把这个消息带给他夫人，从而斩断后续所有羁绊。”
“诸位……”
面具下的双眼扫视沉默的众人，“其实到这里已经完全可以说明陶红的身份，无非没有铁证而已。”
室内陷入安静，衡宇分析的很全面，几乎毫无漏洞，都是聪明人无须过多解释。
“猴专家，鄙人总务股赵立军。按照你的分析既然确定陶红是日本间谍，为何不在第一时间抓捕审讯，反而在浪费时间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从而给陶红逃脱出去报信与自杀的机会？”
呵呵，你这是打算把屎盆子扣我脑袋上啊！
衡宇倾身，把胳膊放在桌面，双手交叉，盯视赵立军：“赵股长问得好，我为什么要给日特时间呢？可以从被捕的丰田霸道，书店老板，以及陶红不顾生死跳窗而逃传递信息来回答赵股长这个问题。”
“诸位，我们对跟日特分子斗争没有丝毫经验，不能单纯借用对付红党人员的经验来印证。从目前特务处接触的三个日特分子来分析，不难发现，这些日特做事极端，手段狡猾，狠辣异常，对敌人狠对自己同样狠，基本已经不算人的范畴了。”
“我想问问诸位，倘若直接抓捕陶红，谁有把握在严刑拷打下她能够交代问题？谁能保证她不会咬舌自尽？谁能阻止一個真正想死的人呢？”
室内一阵静默，没人回答他。
“所以，我采取了最保守的办法，假装不知道其身份，从她嘴里套话。至于陶红的激烈反应有点出人意料，我估计谁都没想到。”
“另外，我要解释一下所询问的最后一個问题。这個问题牵扯很大，同样是日特能够在国内呼风唤雨的最大依仗，更不是赵股长所形容的无聊问题。”
唐枞神情严峻，刚刚还担心衡宇进来被气势唬住，这会早抛之脑后了，更有点认真听讲与学习的样子，好像他真是日本留学回来的专家一样。
“我给诸位提示一番，免得猴专家解释起来你们不明白。最后询问陶红的问题是她接收赃款的户头化名，在猴专家精心设计下陶红已经吐了口。也是她跑出门口大喊商业银行钱转给姚鼎秋的前提，说明陶红很重视这個收款户头。”
衡宇点点头附和道：“没错，唐科长总结的很精确。我之所以会询问其户头化名，是自己做出的分析，未必对，大家可以听听。”
“日特潜伏南京获取情报，但有很多不便，比如家世、年龄、职位、身份等等。以陶红、丰田年龄来分析，假定潜伏南京的日本间谍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下，二十岁以上。”
“这个范围虽然不能全部囊括，但也绝对包括日特大部分精英在内。以他们年龄与伪造的身世想要短时间爬到高位绝无可能，除非那些从小生长在国内的日特分子。”
“既然没有可能，他们就要想办法拉拢、腐蚀、威胁那些有利于他们收集情报的部门长官或下属。那怎么拉拢呢？没错，钱！钱能通神。”
“当然，有些忠于党国的人群，会被威胁、色诱、嫁祸从而逼迫其为他们效力，也不是没可能，我只是没事胡思乱想出来的。”
“但金钱占比绝对很高，所以，我才要询问陶红接收户头化名。知道化名也就知道打款出处，有利于清除隐藏在各个角落的日特分子，同样阻断日特继续腐蚀党国官员的可能性。”
“这样重要的情报，不要说抓捕后审讯难以得到，就算得到也是假的，所以，必须她亲口在无防备情况下说出来才可信。”
“这就是我关于确定陶红日本间谍身份的所有考虑，都是我自己分析乱想的，如果不对请诸位斧正。”
他是真的难，有才华压不住。既要符合聂霆锋给伪造的身份，又要尽量低调一点，难啊。
滴答……
整个会议安静了足足五分钟，衡宇所说的针对日特相关知识，以及布局、试探，眼光之长远，心思之缜密，都是再坐要学习的地方。
啪啪啪……
唐枞带头鼓掌，很快会议室里掌声雷动，等安静下来后，唐枞脸上挂着笑容询问：“诸位觉得猴专家分析的有没有问题？对陶红身份还有没有疑虑？”
“咳咳，我看这件事可以定了。同时，刚才猴专家所说关于针对日特的所有资料分析都要记录下来，会后打印出来分发各科室认真学习，总结经验，作为今后抓捕日特的参考意见。”郑界民不失时机的表达自己观点。
其余人也不会蠢到在提出反对意见，唐枞见没人说话：“既然诸位都没有要问的，对陶红身份也没有疑虑，接下来我们研究具体的行动计划。”
赞誉的眼神望向衡宇，“不知侯专家对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有没有建议，毕竟很多事我们还不了解。”
衡宇内心得意，老子真是個天才，凭借后世经验吊打一帮大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他知道不能在掺和了，太高调活不过明天，“唐科长客气了，如何行动我没经验，还是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唐枞很满意衡宇的知趣，“既然如此，我先做个总结计划，具体再细分。”
“第一，马上封锁陶红家，任何人不得出入，地毯式搜索电台与密码本。另外，陶红这两天居住的地方，去过哪里也要查清楚，防止她把电台跟密码本转移。”
“第二，安排人秘密监视姚鼎秋跟其夫人，一旦姚鼎秋释放后他的夫人会第一时间获知消息。记住，电话、电台信号、以及她接到消息去过的所有地方，见过的人都要记录下来。如果她身份也是日特，陶红死去的消息很快会被日方获知，从而影响小组其余人员的抓捕工作。”
“第三，查商业银行化名李曼的户头，流水账单，钱款出处，根据数额来参照有无相同数额款项，每个月定期会打到某个账户上，来锁定监视那些没有暴露出来日特。”
“事关重大，我建议上报，有上峰安排人把南京目前存在的银行都查一遍。”
“诸位觉得有没有遗漏？”询问时还望向衡宇，他怕有遗漏，让日本间谍给逃脱。
衡宇暗赞，果然都是精英，自己只提供资料，唐枞很快就知道该查哪里，他没有意见，即便有也不会再提。
如今的表现已经太扎眼，进入特务处足够，而且要低调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