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谈不好恋爱的我

友遇到工作上的不顺，我多少能够给点零星建议，但要是谁失恋找我，我只能关机。对于感情的事，我只能用“愚笨”来形容自己。一想到自己过了三十岁还谈不好一场恋爱，难免有些羞耻，二十来岁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见识少，视角窄，遇人不淑只怪自己道行太浅，总想着三十岁之后会好一点，可偏偏生性笨拙的我，不会故作有趣，也不会打扮自己，无法像那种魅力四射的人随时能接住对方的梗，以至于话题永不落地。头脑的蠢可以通过阅读来锻炼，但恋爱中的蠢偏偏不行。

朋友常常说我谈恋爱像是完成任务，典型的摩羯座性格，所有的事情照本宣科，约会吃饭，看电影，或者像是上个世纪的文艺青年一样，压马路聊天，谈人生谈理想，原本可能开开心心的一场约会，最后变成一场人生说教课，你应该，应该，还应该，诸如此类，最后别人说，你就像是一个“爹”。

所谓的完成任务，就是把相处的每一刻都计算在时间中，节日送礼物，空闲安排活动，提前一周把下一周要做的事情通通捋一遍，告诉对方，我订了几号的票，我们五一国庆可以去的地方有这些那些，几号去露营，几号玩德州，几号约了哪些朋友一起唱k，这些那些，说到底，摩羯座的恋爱是一张硕大的计划表，遇到同样土象的人还好，可土象和土象，偏偏又是不让东风压倒西风，就要西风压倒东风，你的计划重要吗？我的更重要。要是火象或者风象，不是分分钟把他们逼死，就是他们的漂浮不定把你逼死，最后一拍两散，告诉你，我们不适合。

之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朋友很认真地告诉我，开心的恋爱不是非要做很多事情，不是两个人非要把所谓的《情侣必做的100件事》全部打上勾，才算是合格的情侣。好的恋爱，是两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做，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说一些有的没的的话，或牵手，或亲吻，或做爱，恋爱的荷尔蒙和动物性有关，而人性参与的那部分，就是记住这些美妙的时刻和感觉。

每每看见那些在感情中如鱼得水的人，都会像是翻看小红书上那些摆放精致的家居图片，自己的家好像不管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出那种高级的样子。不会谈恋爱的关键，像是把爱情物化成了某间网红餐厅的菜单，千万人排队打卡急着进去，上面有千奇百怪的菜式，你可以选择任何一种来品尝，但最后或许并不美味，拍了照发了朋友圈，宣告天下你来过，就像恋爱一样。但真正的爱情，不是菜单上的菜，而是菜单之外的东西，或许是厨师永远无法命名的菜品，又或许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食材，甚至或许什么都不是。

和现在的年轻人说爱情，他们更愿意说钱，爱情多虚假，钱最实在。这种物质并非不好，但你不可否认人是存在感情的动物，哪怕你再铁面无私，冷若冰霜，你总有被触动的时刻，这个时刻就算你忽略不计，但相信人世间真善美的东西，都会浓缩成感情之中的一碗浓汤。天寒的时候，是排骨汤，天热的时候，是绿豆汤。哪怕你可以什么都不吃，但你总要驱寒，也总要降暑。

而有相当一部分朋友认为，恋爱中的吵架至关重要，一段恋爱如果过度的peace and love，那就是不够爱。这个观点我持保留意见，但不可否认的一点，吵架不一定重要，但是相当关键的一个环节。吵架不会给感情带来情绪价值，但是吵架之后的解决方式会。会谈恋爱的人，会把吵架当成是一次拉近彼此的机会，把看不惯对方的地方说出来，把自己心里的委屈倾倒一番，一种新陈代谢式的吞吐。大多数人仅仅只爱发泄情绪，往往忘记了拿出必要的解决方案，下次遇到同样的问题，还是会难过，会委屈，会爆炸，解决不好的问题，一直都解决不好。这不是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人们常说，长久的爱情，需要经营，所谓的经营，就是心中有一本《武穆遗书》，随时翻看，知道百战不殆的关键，那些懂得处理烂摊子的人，并不一定是谈的恋爱足够多，而是足够用心。

听着很有道理对不对，你看，这就是爱情的一种套路，难道不会处理烂摊子的人就不配恋爱？人在迷茫的时候就是不由自主地会陷入某些方法论中，所以成功学的书永远比小说卖得好，小说多假啊，那些情节你一百年也遇不到一次，但成功学能有多真？你从来不质疑。“成功”二字对当代人来说太吸睛太重要了，哪儿有“成功”就往哪儿钻，但就像我前面说的，爱情无法成为菜单上的菜品，那同样不会变成成功学中的案例。所谓的方法论可以让关系变得长久，但爱不会。

周杰伦多少年前就唱过，爱像一阵风，吹完它就走。你抓得住风吗？异想天开。如果人生中有难度的事情排个先后顺序，爱情一定是位于金字塔顶尖的某一个部分。

所以，不必迷信星座配对这回事，星座只是你的个人参考，和他人无关，合得来的两个人最后可能只能成为朋友，而每天闹得鸡飞狗跳的两个人反而可能走向恋爱关系。

而那些扬言爱情不靠谱，要让工作填满自己的人，好好面对一下现实，不是爱情不靠谱，是你没遇到，不会谈，谈不长久，面对现实没什么难的，爱而不得，失败就失败，有什么大不了呢？爱情和事业根本不是会冲突的东西，只是人喜欢说自己精力有限，很多好的爱情，不会成为你事业的拖累，而是反而对你有所促成，而人呢，烂桃花太多，就嫌弃桃花不美了，还是你遇见的太少，桃林深处有人家。

也是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才理清楚“恋爱”和“关系”的区别，“恋爱关系”是一个词，拆开就变成了两个意思，好几年前，有个作家朋友和我聊天，问我：“你现在在恋爱吗，还是处于某段关系中？”，这个提问非常巧妙，第一次有人把“恋爱”和“关系”这么微妙地摆在你面前让你选择。“恋爱”是一种公开行为，但“关系”未必，在“某段关系中”意味着，你或者对方，总有一方不想坦诚地承认你们的情感，或许你们什么都做过了，但你们却什么也不是。

有时候的单相思让人心疼，最后其实也就是自己心疼自己，为什么追一个人这么难呢？喜欢你的人你不喜欢，你喜欢的人永远也得不到，世上的白月光多，朱砂痣也不少，到最后，也无非是一种情绪的自我表达，我喜欢她，很爱她，可是，她好像并不会这么对我说。

我有一个恋爱经验丰富的朋友，非常直接地告诉我，爱情中得不到和得到是随时平衡的，那些你得不到的人，也得不到他们想得到的人，世事无常，就是这么残酷，而那些你不想要的人，也有他们不想要的人，而人跟人就是这样，互相为难，这就是爱情。

保持单身没问题，恋爱也没问题，只是不要给自己设限，也不要排斥所谓的悲伤。有的人把恋爱看得很神圣，而有的人就无所畏惧，爱了就开心，失败了就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十来岁受伤的人，谁不是一面落泪一面觉得情歌里的歌词都对呢？生活中宝贵的经验从来不是得到了什么，而是失去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得到过什么。

朋友在朋友圈说买了刘若英演唱会的门票，但却只会唱七八首歌，我说你连《一辈子的孤单》都不会吗？他说，不会，不想会，感觉就是很苦情的歌。所以你看，即使口口声声说不在乎爱情，只想拼事业的人，内心还是害怕孤单的。

一个人在深夜骑着单车从便利店买好次日早餐回家的路上，常常会看见路边一两对吵吵闹闹的小情侣，即使每次都是飞驰而过，但依旧会觉得，我们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啊，在感情中纠缠的彼此，和置身在感情之外的旁观者，总也会想要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情，可最后还是被摩羯座那刻板的严肃给遏制了，爱什么爱，先让自己好起来吧。

可恋爱和好起来有什么关联呢？不过是不会谈恋爱的人最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