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薛朝阳的心结
薛朝阳自从被我收服后,怨气得不到疏解,每日在我的往生瓶中折腾不已,常常将自己弄得一身伤。
我只好将她放出来,却用符咒禁住她的妖力,“薛朝阳,我有意去你邪念,送你入正道修行,你怎么还不肯放下前尘旧梦,重新开始呢?”
薛朝阳知道我说的都是为她好,脸上的凄凉神色却愈发厉害了,最后才对我说道:“我对谢伯元那样的臭书生能有什么情意,我是恨天下所有的负心男人,我就是故意勾引他们再折磨他们,好教他们为自己的贪婪和薄幸付出代价。”
“我知道,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对你下狠手的原因,那些人确也是非常可恶的,然而,天道好轮回,他们都会为他们的一时贪婪而付出代价的,况且上天创造人类就给了他们痴嗔贪怨的本性,千金易得,难得有情郎,是你不该对他们有妄念。人妖殊途,更何况你还动了心,对你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啊!”我苦口婆心起来,连我自己都觉得佩服。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帮我找一个人,了一宗陈年旧账,我便一心一意跟着你,做你的侍女也可以。”薛朝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忽闪忽闪的,温柔的像是要把我蛊惑了。
幸亏我不是男子,不然也要堕入痴嗔怨道了。
“让鱼妖给道士做侍女,这也太稀奇了,我怕我师父知道了会打死我。”我笑嘻嘻说道,“不过,你要有什么未了的凡尘旧事,我一定会帮你的,能助你早日归正道,也是我修行路上的一大功德。”
薛朝阳的容貌极美,我早就猜到她报复那些男子,或许是和她遇到过情伤有关系,如今她肯自己告诉我,我自然是洗耳恭听的。
“你这里有纸和笔吗?”她环顾我的客房幽幽地说道。
我忙从包袱里取出纸笔,递到她的面前说:“我整日修习术法,画符是少不得的,纸笔当然也就随身携带着。”
她将纸铺在桌子上,开始很认真地画着,我凑近细看,却是一幅人物的肖像图,忍不住疑惑道:“这是?你仇人吗?”
薛朝阳的手顿了一顿,又专心致志画下去,半晌才茫然若失地点点头说道:“也算是吧!”
我仔细端详着那画中人,忍不住摇一摇头说道:“看着不像风流成性的负心汉啊,你看这双眼睛,分明天生的多情善感之人,难道他的心上人不是你?所以你恨他?”
我的八卦之心如熊熊烈火在焚,薛朝阳倒也没有生气,整个人看着画僵在那里,或许连她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些年自己再提起笔还能将这个男人的眉眼记得如此清晰,画得如此逼真。
“当知轮回,爱为根本。由有诸欲,助发爱性,是故能令生死相续。欲因爱生,命因欲有,众生爱命,还依欲本。爱欲为因,爱命为果。”她喃喃低语道。
这是佛家言语,我们道家虽然不修释术,却对他们的一些道理也是认可的,所以当薛朝阳轻轻念出来的时候,我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你是道士,也听过?”薛朝阳冷嘲道,她这副模样分明是在笑话我女儿身却去茅山修行。
“尼姑世间有得,女冠自然也有得,修行之人不以此辨别众生,都是缘主,有缘便可。”我说得连我自己都好生佩服,然后示意薛朝阳继续往下讲。
“你帮我找到画中人,我要他给我一个答案,否则我这个心结永生永世都解不开的。”薛朝阳说得很认真,我虽然不懂男女之事,却也知道情之所至能令人生死,便敛却面上笑容,答应帮她找画中人。
“你对他除了这幅画,可还有些什么其他的线索,比如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等等之类的。”
“他叫李瀚,当年从句容进京赶考途径苏州河,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他科举失败回到这里,说要回去继续闭门读书,等他高中了就来找我。”
薛朝阳回忆往事的神色有一种破碎般的媚感,那潸然泪下的模样,与之前非要折磨谢伯元等人时的狠戾竟不似同一个人了。
我看着她想起往事的一脸神伤,不由得相信古人所谓情之所至能令鬼神泣是真的了。
“自那以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吗?”我问道。
“没有,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曾到他说的家乡去寻过他,才知道他告诉我的地址是假的,根本没有那个村子。”薛朝阳愤恨不已地说。
我听完她的讲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李瀚科考成不成本该是他自身原因,却因路上在苏州逗留,便把失利原因怪到喜爱他的人身上,既知自己是该好好备考又何必招惹是非,后续又薄幸至此,确实是该杀之方能解恨。
薛朝阳看着强硬其实是非常柔弱的,我有时在想,后来这些年她常常飘荡在苏州河上借机惩罚那些读书人的负心,难道就真的没有遇到过一个肯对她一心一意的吗?这世间男儿竟都如此薄幸,实在是让人觉得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礼教之下,大家去外面寻花问柳本就奔着图个乐去的,遇见可意的女子谈一场假情假意的男欢女爱,真正要谈婚论嫁了,就另当别论了。
在后来的交谈中,我对她口中的李瀚又多了些了解,茅山就在句容境内,对当地的大户人家我多少有点了解,却始终想不来有长相如画中人的人。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同我一路同行来的李钺李员外也是句容人,找他去问问,说不定有什么意外收获。
当夜,我便带着往生瓶去拜访李钺。
李钺虽也在苏州,却是远在长洲县,我骑马需要两日左右,路上被薛朝阳讥讽“身为术士却不懂一日千里的缩地之术,还要骑马慢慢赶路,真是愚钝极了。”
我也不生气,知道她说的也是实情,不过,让我像搜神记里的鬼神一般御风而行,确实也是做不到的,一则御风而行很耗内力,二则万一被人看见徒增麻烦,三则师父说长安的变故是几年后,我即使现在到了长安城也无济于事,恐怕还会因为我的干扰,令星盘变移更不知是好是坏了。
白马奔跑在古道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远处青山都笼起一层青烟,这江南水乡的气韵让人说不出的惆怅感觉。“苏州这种地方,的确不适合骑马,我们下次出门换马车吧。”我这话是对薛朝阳说的,但她住在往生瓶中又淋不着,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前面就是长洲县,如果找到了你那位故人,你会做什么?伤人性命的事我是不会坐视不管的。”我虽然沉迷于眼前的好风景,却也没忘记提醒薛朝阳。
“虽然我以前喜欢戏弄那些读书人,却没有一个人是死在我手上的。”
“哼,吓疯掉的倒也有几位呢。”
“难道,他们不该被惩罚吗?色字头上一把刀,这种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活该!”
我想了想,她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那你也打算把你那位公子吓疯吗?”心中忍不住在盘算要不要装作没有遇上这宗公案。
“不会,我就是想问问他,为什么后来没有来找我。”薛朝阳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