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石像
明明是初夏，但天色却黑得异常快，加上停电没有路灯，马炼他们才走上进山的公路，便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摩托车照明不太够，马炼将大瓦数的矿洞探照灯挂在摩托车头，也方便身后拉着板车的武信跟着。
这艾坪山里建了许多别墅，如此诡异的停电，就算是颁布了宵禁，也难免会有人开着车从山上下来查看情况。
心里倒是动过拦车劝这些人老实回家待着的念头，但毕竟答应了二人专心做“自己的事”，马炼便没有犯好心，只是认真回忆爷爷的具体住址，拧紧油门飞驰。
一开始本还想稍微开慢点等一等武信，但马炼发现这武信在身后优哉游哉的，气也不带喘，不管自己开什么速度都能跟得上，索性也不再管他。
距离上一次来爷爷家已经是十多年前，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样的沥青大马路，全是坑坑洼洼的烂山路。
记忆中，自己每次陪着父母来看爷爷，都是在车上睡过去的，因为烂路抖得他受不了，不睡觉一定会吐。
因为这条路让他难受过很多次，所以反而印象深刻，只需要开到路的尽头，再淌过一条小溪，便是爷爷买下的一小片山区，他在那里建了一个小木屋作为画室。
而那木屋画室的背后，在马炼印象里，似乎是还有一个什么建筑，但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了。
骑了快半个小时，随着现代化的产物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多，马炼很清楚马上就要到了，但他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虽说马炼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但无奈他们一家人亲情缘比较薄，除了当年治病那段时间经常待在一起，其他时候很少相聚，都有各自专注的事业和爱好。
当年父母全国办画展在爷爷家暂住那段时间，这位爷爷除了包马炼三餐，几乎没有跟他互动过，所以马炼自然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而对爷爷仅有的记忆，是知道他很怕生，几乎不会出门，物资都是靠着艺术品经纪人采购过来。
他本身擅画山水，是国内著名的山水画大师，但背地里其实却喜欢画些奇怪的异兽，每次在完成经纪人的约稿后，都会奖励自己创作一些不会拿出去卖，只是独自欣赏的珍奇异兽，堆得家里到处都是。
总之，是个奇怪且孤僻的老头。
“马兄……不太对劲。”袁真宝打断马炼的回忆，伸手指向长下坡的尽头。
通过探照灯光，能看到那尽头有两扇铁栅栏门，而路旁竖起寻常广告牌大小的告示，写着“私人区域，禁止入内”的标语。
而袁真宝说的不对劲，是那两扇铁栅栏门明显像是被车撞开，此时歪七扭八的分开两旁。
“遭了！”马炼一看那场景，瞬间心急如焚，将油门拧到底。
淌过小溪，再穿过一片小树林，便能看到爷爷的木屋。
但一路之上视野所及，树林的树木被重型卡车撞得七歪八扭，到达地方后再看那木屋，已经是一片被烧毁的废墟。
“……”马炼停好车，拿起探照灯照着那片废墟，皱紧眉头。
“马兄，并非今日之事，从这般风吹日晒的痕迹来看，至少五日之前。”袁真宝顺着灯光扫视，给出分析。
“我就是在想这个……”马炼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说红球从医院逃跑后，便立刻联系刘书宁交换情报，将自己视作“敌人”，然后抓住家属作为要挟，倒是能够解释的通。
马家在庆江市也算名人，都不用刘书宁动用黑道关系，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爷爷马悲住在哪。
所以马炼这一路上丝毫不敢耽搁，就怕发生这种事。
但。
五天前？
当时甚至还没有碰上体育场被附身的怪力欧巴桑，更别提被红球盯上，搞什么绑架家属这一套。
所以。
意外？强盗抢劫？仇家报复？
又或者……
在如此境遇下，有没有可能……
就是自己在成为碍事对象之前，爷爷就已经是了？
“……呼，还是喜欢跑山路，那城里乌烟瘴气，属实难受，不宜习武修行，咦？怎么回事？”武信姗姗来迟，自顾自说着话的同时，放下板车，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眼前惨状。
“没有尸体，所以人大概是被掳走，但对方抓了人，又要烧毁现场，那么只可能是不想被后来的人发现线索……会是什么呢？”马炼碎碎念着，没有回答武信，只是走向那片废墟，专心用探照灯照着附近。
但认真查看了一圈，眼前的木屋被烧得干干净净，似乎还被人清理过一遍，几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一番折腾无果，伴随着记忆逐渐明朗，马炼想起了木屋后山的那个“建筑”。
马炼从一到这里，就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而这亲切感来源，绝非是眼前这被烧毁的“童年老家”，而是记忆中某个模模糊糊的“实体物”。
而那个实体物是爷爷叫知名工匠镶进后山建筑里的，根本不可能搬走。
这里找不到有用情报，或许那里有什么蛛丝马迹。
如此想着，踏过木屋灰烬，穿过木屋后同样遭受波及烧掉大半的小竹林，眼前出现一座小山丘。
山丘一旁有小溪顺流而下形成山涧瀑布，而瀑布不远处有一口井，几根竹筒被铁钉固定起来架在瀑布和水井中间，用于井水的引流。
而山丘中间，是一个被人挖空开凿出来的小庙庭。
探照灯打过去，庙庭深处，有个三米多高的石像镶在墙里，晃眼一看好似大户宅院门口都会放着的石狮子。
但凑近一瞧，那石像明虽虎头却长着犄角，身体好似缩小的龙，四只做飞足状，屹立在那里，配合栩栩如生的雕工，好像随时准备起飞，比寻常石狮子威武得多。
它的脚下放着各种精致果盘，都摆着贡品，不过早已腐烂。
“我想起来了，是你，虎哥。”马炼拎着探照灯，照着石像的身体，一拍脑门，记忆如潮水涌现。
当年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爷爷又跟老爹一样，是个一旦开始作画便完全沉浸其中，可以好几天不吃饭不睡觉也杜绝被人打扰的怪咖。
所以穷极无聊又没有玩伴的马炼，只能自己开发一些娱乐项目。
除了上山摘野果，做陷阱逮野鸡，和在这山涧瀑布玩水抓抓小鱼以外，他最常做的，就是到后山这庙庭里，跟眼前这奇怪的石像聊天讲话。
爷爷最喜欢画各种乱七八糟的怪兽，所以在自家地里供奉一座奇怪的异兽石像反而不奇怪。
小时候的马炼将这石像当作一个倾述烦恼的树洞，同时也因为它看起来威武霸气，所以自作主张认了当大哥。
小时候不觉奇怪，但现在这情形再次相见，马炼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