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01. 假家长1
“如果你正处在人生的迷雾中，请毫不犹豫，来我们事务所。”
2023年，蒲城老城区。
叶晗站在东园东路的十字路口，捏紧了手中的简历。
现在是10月，毕业季都已经过去了，但她还没有找到工作。
都说金九银十，是找工作的最好时候，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大三学生找工作的最好时候，要不然她这个毕业生怎么就和社会上其他人一起挤到了一块儿，在调职降薪的大潮中艰难地寻找着那些渺茫的就业机会？
原本想着，毕业当年找不到工作的话，那就等到明年春招，春招一定能够找到工作，可是，她听到了那些声音。
不是应届毕业生的话，找工作很难……
是女生的话，找工作很难……
现在就业大环境差，找工作很难……
很难是有多难？
叶晗不过是一个普通本科法学系毕业的女大学生而已，蒲城也不是她的老家，她面试了几家大公司的法律部，又面试了几家小事务所的律师助理，期望工资从4k降到2k，还是没有找到一处愿意收留她的地方。
可笑的是，蒲城的物价还挺高的，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个单间，房租、物业费再加上水电费，一个月的开销就是1k了，再加上每天30的伙食费，2k的工资根本不够养活她。
没人能在蒲城挣到钱，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一句广为流传的话——蒲城挣钱蒲城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总不好毕业了，还管父母要钱吧？
她父母不是什么厉害的人，都是工厂里的一线工人，两个人的月工资加起来都不到10k，就这样，把她供成了大学生。
结果呢？
大学毕业的女儿连2k的月薪都赚不到。
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工作，最好是今天就能开始工作！
想到自己看到了招聘小广告，上面标记的事务所工作地址就是在眼前这座城中村里，她当下捏了捏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儿，再不带任何犹豫，走进了这座城中村。
蒲城算不上是一线城市，这里的工作节奏也没有S市、Z市那么快，在城中村里，这种慢节奏越发明显了。
住在城中村的人，大多是租客或在这里养老的奶奶一辈，白天里，租客基本上都出门工作去了，只有老人家漫步在老街里，三五成群地闲聊着，还能看到有人躺在竹藤摇椅上一晃一晃的。
她心里有些退缩。
但凡是个正经的事务所都不可能把办公地址定在这里。
只可惜，她连个不正经的工作都没有。
酒壮怂人胆，穷壮她的胆。
所以她来到了事务所所在的居民楼楼下，最终还是一步一步踩上了这该死的不带电梯的老式居民楼。
当代大学生那是相当脆皮，爬个山还爬不过老人家，等走到八楼时，叶晗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疯狂打摆。
她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然后敲开了801室的大门。
没敲几下，门就开了，里头露出一个略微有些眼熟的脸，似乎和她是一个学校的。
这个眼熟的校友也是这家事务所的？
她还来得及多想，就被对方拉进了801，房间还挺大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看起来一览无遗。
她定了定神，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因为事务所刚起步，所以才把工作室定在居民楼里，如果她好好工作的话，等事务所起来之后，说不定能当一个小领导……
然后，她看见工作室里站着两个小孩，脑子里转动的齿轮瞬间都卡住不转，时间再长一点，她说不定会脑梗。
她听到那个把自己拉进来的女孩说：“你们看，现在这个工作室就有两个人了，你们放心，这一份委托，我们事务所接了！”
眼前的两个小孩，表情也是相当凝重，他们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她们这两个不成样的大人后，艰难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艰难地点头了：“具体的事情，我会在微信上跟你说”。
把小孩送出801之后，那人看了叶晗一眼，伸手抽走了她的简历，简单利落地来来一句：“你被录取了。”
叶晗摇头：“我就是来看看，没打算来面试。”
可那人似乎一点都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只是在看她的简历：“叶晗，2023级法学系毕业生，蒲城学院……你和我一个大学毕业的，还是同一届呢。”
叶晗愣住了，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你好，我叫黎初阳，蒲城学院2023级管理学院毕业生，我是市场营销和工商管理双学位毕业生。”
市场营销和工商管理，被认为是最没有专业针对性的大学专业，在这个就业艰难的年代里，这两个专业毕业之后都得去做销售。
她还没把手伸出去，黎初阳就把手缩回来了。
“我毕业之后没有找到工作，所以干脆自己开了一间事务所，在正式就业之前，靠着接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和兼职来养活自己。这房子是我自己的，客厅平时就是用来接待客人的。餐厅平时用来办公。事务所不提供三餐，但是可以提供住宿和厨房。”
黎初阳指了指那两室中的一室：“我住主卧，你要是没有其他地方住的话，可以来我这边住，免房租的。”
叶晗可耻地心动了。
“我这边民水民电，啥都便宜，住在我这里的这段时间，水电费是平分的，就是如果你到时候找到其他工作，不在我们事务所工作了，得搬出去。我只提供员工宿舍，不做慈善。”
听到这句话，叶晗又清醒了。
思考了下，她又问道：“如果我在事务所工作的话，能有多少工资？工资结构是底薪加提成的模式吗？”
黎初阳正襟危坐：“我开的这间事务所，名叫我们事务所，但并没有在工商管理部门做过登记。简单来说，我们事务所并不是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公司，更像是一个平台，有人花钱雇我们做事，我们就收一点劳动报酬而已，所以纯提成，没有底薪。只要你参与到一个单子里头，就可以根据你的劳动强度，分配到你该得的钱，如果不参与就没有钱。所以接单越多，你的工资越多。”
叶晗扭头就走。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有一个单子，刚才那两个小孩要开家长会，但是一个是留守儿童，不想让爷爷奶奶去参加家长会，想要一个妈妈，另外一个，是家长根本没有时间参加家长会，所以想要找一个假家长。参加一场家长会，他们每人三百元，如果你接单的话，可以拿走二百五。”
叶晗可耻地心动了。
毕业以来，她还一分都没入过账。
她撇开眼，开始思考利弊，窗外的风景映入眼帘。
事务所的对面，是一座粉红色墙体的老式公寓楼，窗外晾衣杆上挂满衣物，飘飘荡荡，楼下则是花花绿绿的广告牌。
“你可以在我这边挂个名字，我要是拿到了什么能让你做的单子，你就做，好歹能在正式找到工作之前，给自己找个来钱的路子，最起码，补贴点生活费。”
叶晗艰难地点头了。
她没想到过，她的第一个工作，是从给小学生当假家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