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驱虎吞狼起激斗,大度调停解纷争(下)
孙承宗此言一出,众人立即看到了他的身影,但累得精疲力竭,心中都觉得吃了亏的两帮人马哪里肯善罢甘休?
只见成国公朱纯臣此刻满头大包,不知受了多少暗算,头脑昏昏之下,喊道:“孙大人来得正好!如今京师戒严之中,只有孙大人有专职告事之权,如今还请孙大人禀明圣上,这满朝文武竟是在国家危难之际大打出手,不仅擅自抄了恭顺侯之家,更是污蔑吾等!”
吴惟英虽是大打出手,但身上看不出一点痕迹,多亏他武勋出身,虽然比不上满清鞑子,但和东林党这些‘老弱残兵’比起来,自然算得上一代猛将了。
吴惟英扭了扭身子,说道:“还请孙大人主持公道。”
孙承宗还未答话,曹于汴就从人群中走出,作为东林党首、御史台左都御史、言官之首的曹于汴自然没人阻拦,一路来到孙承宗面前。
孙承宗定眼一看,差点笑出身来,这位曹大人自诩风流,从来以翩翩君子样貌示人,如今一身官袍竟是沾满了泥土,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曹于汴撇了对面的吴惟英一眼,说道:“自古文死谏、武死战!满朝君子若非气愤国难,怎会如此?国家危难,京营不堪大用,足可见诸位勋贵贪占多少银两,话说回来,小侯爷家中可是藏了不少私货!”
吴惟英忽地听得此言,脸色瞬间大变,就连朱纯臣都吓了一跳,贪墨京营财物军需,早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但如今曹于汴把他摆到台面上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就当勋贵们哑口无言之时,好在朱纯臣反应极快,当即说道:“京营守卫京师,从未有过懈怠,但不知那边军守军如何当差,竟是放得建奴南下?如今兵临城下,还要靠京营去抵挡,朝廷每年千万两粮饷,不知喂到哪些人身上去了!”
朱纯臣说罢此言,本来一片萎靡的勋贵们立即振奋了精神,纷纷叫喊道:
“朝廷每年千万粮饷养活辽人,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那区区建奴之辈,真能如此,恐怕其中还有不少端颐。”
“辽东兵马入关之后,非但不阻击金兵,反而引狼入室,坐视顺天万万百姓沦落于金兵屠刀之下,要问京营之事,恐怕先要问一问辽东守备之责!”
勋贵们叫得起劲,朝臣们一时间又哑口无言,治理辽东,从来都是六部一力承担的,这几年不知吃了多少孝敬,恐怕比起京营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惟英家中被抄,自然是最为气愤的,当即高声呼道:“老夫自成祖皇帝起,世代忠烈,竟沦落得如此下场?”
曹于汴一时被辩得哑口无言,竟是愣在当场,不知何言以对。
唯有韩爌眉目微皱,说道:“今日并非讨论军营贪墨之事,而是想要知道汤若望去向何方?此人趁国难之际,私造军备、造乱京师,竟产火铳装备无数!如此要案,京营却无所察觉,此事倒是要去圣驾前说个一二。”
随着几人辩不清楚,身后的朝臣、勋贵也都纷纷叫嚣起来,大有再度出手之意,
孙承宗暗暗皱了皱眉,说道:“诸位同僚且听在下一言,如今兵荒马乱,京师还在戒严之中,围困皇城成何体统?”
孙承宗说罢之后,随即俯首到曹于汴、韩爌耳边,说道:“崇焕回防京师,顺天之内的庄园都免不得被害,今日暂且作罢,等到明日御前再问罪不迟,若是能先问罪勋贵,堵住他们的嘴,自然就能保全崇焕。”
曹于汴听得此言,神色微变,暗暗沉吟不语。
韩爌却是目光一亮,这正是他顺应陛下的计谋、带着朝臣胡闹的原因,袁崇焕放弃阻击金兵,那些勋贵的庄园又大多在顺天附近,而东林党的老家却是在南方,如此一来,勋贵们定然会群起而攻之,如今若是能转移矛盾,自是再好不过了。
韩爌撇了曹于汴一眼,轻声说道:“事到如今,吾等已将事端扩大,明日再去问罪,即使不被陛下接纳,至少能保全辽东局势。”
曹于汴听得此言,终于暗暗点头,随即纵声高呼,道:“诸位同僚,孙大人所言极是,如今国家尚且处于危难之中,吾等无需与这些奸佞之贼计较,待到明日朝会,自有陛下裁决。”
朝臣们听得此言,终于松了口气,这一日以来,不仅从皇城冲到了广渠门,还去了吴惟英家,加上天气寒冷,还和勋贵们打了一架,众人早就又冷又饿,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就在朝臣们即将散去之时,吴惟英却是着急了,赶紧喊道:“不可!老夫岂能受这等无妄之灾?今日不将事情说个清楚,谁也休想离开此地!”
吴惟英刚要发作,孙承宗却一把抓住其手,说道:“老夫统御京师兵马,清点武器器械,还有一本账本在手,恭顺侯要是想将事端闹大,那便随老夫一道入宫觐见?若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老夫如今也担负统帅京营之责,倒也是怕军中生乱,京营之事,全当不知晓。”
吴惟英吓了一跳,自己在京营做的那些事情也确实过分,不仅数年没有操练,还将京营里能卖的都卖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战马都被私用了。
吴惟英赶紧点头称是,说道:“孙大人临危受命,老夫倒也无话可说,就等明日朝会面圣,再谈不迟。”
吴惟英说罢此言,随即转身离去,而勋贵们看到朱纯臣和吴惟英都走了,也都各自离开了。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孙承宗才叹了口气,危难之间,朝臣和勋贵们却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这国家怎能不败?
孙承宗想到这里,再也没了心思,当即策马扬鞭,回广渠门去了。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左顺门外再度显得冷冷清清,只留下一地衣衫鞋袜,不知是哪位朝臣遗落在此的。
王承恩撇了撇嘴,直到现在为止,事情还在皇爷预料之中,也就对左顺门守军交代了一声,而后回宫复命去了。
后世史官记到:崇祯二年,冬十一月,建奴南下,时值倾颓。上见之,故令工部制造,然工部积弊已久,国家财政亏空,朝臣争相毁家捐难。但京营亏空,朝臣遂查抄恭顺侯府,得银百万,朝野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