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贰拾玖回：梦里浮华多少事，扭转乾坤百万钱（终）
朱由检高居殿中，孙承宗等人各自入座，又有宫人想要为炉火添油。
等到众人冷得瑟瑟发抖，朱由检却是巍然不动，望着面前这些文臣，朱由检摆了摆手说道：“免了，我大明百万将士，如今还在冰天雪地之中奋战，宫中一切开支都要减免，为前方战事省下一些粮饷。”
朱由检这般做派，众人都看傻了，再缺也不缺这一点油钱吧。
但有人心中不满，自然就有人阿谀奉承。
只见周延儒略略施了一礼，说道：“陛下如此俭德，上天若有知晓，也会怜惜我大明，臣有一言，陛下可下一封御旨，减免京师各衙门取暖费用，用以支援前线将士。”
周延儒如此无耻言论，让韩爌等人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好人倒是让你去做了，挨冻受饿的是我们。
但由于韩爌之事才刚刚发生，众人也都不好开口。
朱由检撇了众人一眼，说道：“六部衙门虽在京师办事，但也是殚精竭虑，有此心意便罢了，依朕之见，前方将士若是知晓，也心中自然宽慰。”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寒冬腊月的，要是真把六部火炉裁撤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朱由检没有和众人多计较此事，这次平台召对，他除了接见孙承宗外，还有更为重要之事要收网。
朱由检看着诸位老臣都冷冻直哆嗦，也觉得恰到好处了，之所以要等到他们都冻得不行之时再开口，也是因为人在舒适的环境之中更容易思维开阔，也更容易忽悠自己。
朱由检轻轻咳了一声，方才说道：“诸位爱卿，既然孙卿也已到了，那便开始磋商京师防务大计吧。”
朱由检的话音一出，众人都吓了一跳，这寒风飕飕，实在冷得入骨。
朱由检一直坚持训练，体魄自然无需多说，但这些文武大臣，都是些养尊处优之人，哪里受得了这等折磨？但陛下尚且正襟危坐，自己又哪里敢喊一声冷来？
众人冻得不行，头脑一片昏然，根本不知道皇帝说了什么。
只有孙承宗暗暗皱了皱眉头，说道：“启禀陛下，臣闻袁崇焕驻蓟州(今蓟县)，满桂驻顺义，侯世禄驻三河，此为上策。又闻尤世威回昌平，世禄驻通州(今通县)，似未合宜。”
孙承宗是虽然是文臣出身，但在辽东也任职多年，算得上久历战阵，对袁崇焕过于收缩防线于京师外围的消极部署，有不同的看法，因此他只赞同防守蓟州、顺义、三河一线，而不赞同退守昌平、通州一线。
朱由检自然知道袁崇焕为何要守昌平和通州，不过就是辽东将门不愿和金兵正面作战罢了，但如今辽东将门尾大不掉，自己一时间倒也没有办法妥善处置，于是问道：“卿此言何意？为何不守昌平而欲守三河?”
孙承宗自然知道袁崇焕的尴尬处境，但面对这位皇帝陛下，是万万不能提此事的，于是只能就事论事，说道：“守三河可以狙敌西奔，遏敌南下，三河位于蓟州与通州之间，守住三河可以挫败金兵进犯通州逼近京师的企图，也可以防其南下香河、武清，包抄京师南翼。”
从昌平到三河，相当于把辽东兵力从二线提到了一线，这样一来，辽东兵就将正面面对金兵，而祖大寿等人自然是不愿意的，最后袁崇焕能使唤的，也只是满桂之流罢了。
事实上，从金兵入关，到金兵退走，祖大寿看似因为袁崇焕被杀而不尊号令，实则上是拿捏住了满桂等人身死的事实，作为辽东最后一支力量，断定朝廷拿他没有办法罢了。
孙承宗也是知晓这些道理的，但各地勤王兵马还没赶到，京营又不堪大用，朝廷能够调动的，也就只有满桂等人而已，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朱由检听到此言之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辽东局势如此，袁崇焕尚且不去说他，但满桂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的，于是说道：“京师防卫之事，便由孙卿一力担之，顺天境内兵马，皆由卿管辖，顺天万万子民和宗族社稷安危，朕便交给孙卿了。”
朱由检说罢此言，随即站起身来，向孙承宗略行一礼。这样的举动，不仅是感激孙承宗为国效忠之心，还是为自己第一世的决断向其致歉。
皇帝陛下这般作为，把众人都看傻了眼，就连孙承宗都没有想到，陛下怎么变得这般谦逊了？以往虽然看似明君样子，但往往疑心臣下，现在怎会如此了？
众人见之，大惊失色，纷纷拜伏于地，高声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等不敢受此大礼。”
朱由检见得如此，也暗道氛围营造得差不多了，于是说道：“诸位爱卿，吾等可要同舟共济、共度时艰才是。”
众人看到皇帝陛下这般样子，心情也就放松了下来，纷纷说道：“吾等愿效死命，为国尽忠。”
朱由检看到众人心思放松，忽地问道：“毕自严、李长庚、张守道何在？”
张守道本来冷得哆哆嗦嗦，突然听到喊到自己名字，也是吓了一大跳，赶紧起身回道：“臣在。”
如此失礼，让众人都愣了他一眼，导致张守道更加紧张。
只有李长庚不急不缓起身行礼。
张守道头脑发昏，但还是有些许意识的，心中暗暗想道：这时候陛下叫我俩做甚？不好，定是战事将起，陛下要询问工部制造装备之事。但兵部的编外工匠全被清退了啊！哪里还有人会打造兵器？
李长庚也是知晓的，从他执掌兵部开始，那些工匠便不堪一用了，所以才在民间高价收纳了些编外工匠，但由于张守道等人担心陛下问罪，所以清退了工匠，这个时候的工部已经是空壳一个了。
朱由检先不问这二人，而是转头看向毕自严，说道：“辽东兵马不堪大用，就连赵率教都战死，如今看来，抵御建奴，还要靠吾等，户部可还有钱粮？金兵就要到了，还得再造些武器才是。”
毕自严当即略行一礼，答道：“工部失火之后，预算还没重新核算，如今户部内倒是还有不少钱粮。”
张守道听到这番话语，心中就更加紧张了。
朱由检顺势望向张守道，说道：“既然如此，工部速速上个折子，核算开支，抓紧制造，定要赶在金兵到来之前备好！”
张守道张了张嘴，刚想要推脱，朱由检却接续说道：“工部失火之事，朕也是知晓的，但火药虽然没了，工匠还是在的，至于火药等物，重新采购就是了，户部也要不遗余力支持。”
毕自严自来看不惯张守道，也就冷笑一声，说道：“臣遵命。”
朱由检又望向韩爌，说道：“工部上了折子，内阁要抓紧拟出预算，明日之前所有银钱必须划拨到位。”
张守道的尴尬局面，韩爌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但自己刚刚被陛下摆了一道，这个时候哪里又有拒绝的份。况且那些工匠虽然被清退了，再找回来也就是了，故而略行一礼，答道：“臣遵旨。”
朱由检这才回过头来望向张守道，说道：“卿等二人辛劳，朕是看在眼里的，这件差事可要办的妥当，待到制造完毕之后，朕会亲自到工部犒劳。”
亲自犒劳，这四个字宛如晴空霹雳，听得张守道张大了嘴，本来还打算随便弄些火铳交差便算了，但陛下话都说到这了。
朱由检一边说着，还望向李长庚，说道：“卿可从旁协助，你等二人要通力合作，万万不可生出间隙。”
李长庚自从被张守道顶了差事，早就心存不满，如今知晓张守道心中端颐，则是赶紧说道：“臣定不负陛下嘱托。”
张守道本来还想扯出话题，却被李长庚将了一军，愣在当场不敢说话。
但韩爌却是转念一想，虽然工匠没了，再找回来也就是了，只消搞定这个李长庚，再造一些火枪也不在话下，而且事出紧急，价钱自然由自己来说。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要从自己手中经过，韩爌当即行了一礼，说道：“启禀陛下，铸造之事倒是无妨，但李长庚本是前任尚书，与工部同僚多有间隙，就怕因私怨而损国家之礼，臣愿一力承担制造之事。”
临阵制造火枪，这样的大工程，当然要把李长庚这个搅局的弄出去，东林君子们心中也是如此作想，于是纷纷说道：“启禀陛下，臣等附议。”
朱由检听得此言，心中暗喜，本来安排李长庚去户部，便是要逼韩爌狗急跳墙，如今自己另有安排，再留下这个李长庚反而成了挡路之人。
朱由检想到此处，当即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由韩卿了，另外，孙卿回朝，又京师防务胸有成竹，便改任兵部尚书，为朕总督京城内外守御事务，韩卿立即起草敕文，传谕各衙门。”
平台召对到了此时，也就结束了，等到众人告辞皇上出宫时，已经是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