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凛冬将至（上）
当时，布兰登被人群冲散，因雾气的影响，看不到蕾娜二人在哪，只能护着一部分平民仓惶逃走。度过危险后，他便开始四处寻找蕾娜二人。
布兰登走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反倒是遇上了安东尼部长。
灾难发生时，安东尼也在临海城内，与泰伦男爵在一起。为了救助平民，他一边与邪教徒和怪物作战，一边带着人们往学院转移。
当他们回到学院才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
那个时候，学院的气温变得非常低，不适合继续待下去，安东尼又带着队伍离开学院，打算前往港口，因为那里离学院最远。他们选择的路线和希德的路线相同，因此遇上了艾瑞恩等人。
穿过挤满人群的街道，希德回到裁缝店，终于见到安东尼。
部长看上去很憔悴，想必经历了很多战斗，但他在第一时间挤出艰难的笑容。希德正想与他说话，皮埃尔跟学徒部长来了个热烈拥抱。此时，这个冰冷的家伙眼中跳动着热泪。
安东尼轻轻拍了拍皮埃尔的背，温言安慰着他。
这是什么情况？
希德被眼前一幕弄懵了，好在艾瑞恩给他作了解释。
皮埃尔是个孤儿，两岁的时候父母死在野盗手中。那个时候，野盗放了一把火，想将他活活烧死，是安东尼路过将他救了下来。
因为脸被烧伤了，他一直哇哇大哭，安东尼很可怜他，就将他带到龟岛来了。也许亲眼见到父母被杀，他心里一直有个阴影，除了安东尼外，害怕接近陌生人。
久而久之，皮埃尔就变得不擅长表达自己了。
弄清二人关系后，希德不好打扰父子团聚。毕竟，经历生死劫难，他们也有很多话要说。
趁着这个机会，他将店内扫视一圈，发现多了几个学徒，都是参与这次行动的人。布兰登先前跟他说了，是安东尼将他们救回来的。可是，芬尼尔不在其中。
希德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时，安东尼安抚了皮埃尔，来到希德面前，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道：“你做得很好，救了这么多人，也请接受一名父亲对你的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希德拿出院长托付的羊皮纸，“院长做了安排，让我们前往港口避难，等待凛冬城的救援，这是他交给我的。我想，应该由您来统筹安排。”
安东尼接过羊皮纸一看，脸上闪过一抹愁容，随即将它折好，收入储物戒。
希德趁机问：“部长，您见过芬尼尔吗？”
“芬尼尔？”安东尼诧了一下，“他，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希德脑中嗡的一声，倒退两步撞到布兰登身上。
接受任务时，他不想芬尼尔被淘汰，才提醒他加入。现在芬尼尔死了，他的心一时难以接受。
“他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他吗？”希德有些垂头丧气。
事实上，芬尼尔当初就被分配在商业区，死亡的地点离港区不远，只是稍稍绕点道而已。
这支队伍不仅有安东尼坐镇，还有泰伦男爵手下的私兵，约有一百人，安全系数提升了不少。安东尼就同意了希德的要求。
在雾中穿行许久，队伍来到芬尼尔死亡的地点。
他静静坐在墙下，苍白的脸上流着几行血迹，那兀自睁着的眼睛，透着强烈的不甘。
没有痛苦，没有嘶吼，希德静静地看着芬尼尔，双拳握得咔咔作响。
艾瑞恩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
希德缓缓道：“他是个平凡的人，也是个努力的人，一直想在奥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所以我才劝他参加任务，不希望他将来被淘汰。可是，最终却害了他的性命。”
艾瑞恩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谁都不会想到会变成这样。”
希德用力地抿着嘴，点了点头。伸手抹过芬尼尔的眼皮，让他闭上眼，而后道：“抱歉，我没能将你救回来，也没办法将你带回去。但我在此立誓，今生，我与赤血教誓不两立！”
此时此刻，艾瑞恩感受到希德平静表面下蕴藏的愤怒，是那么炽烈。
收拾心情，队伍继续上路，沿途遇上敌人都能轻松消灭，也顺道救了一些幸存者。
到达港口时，这里滞留着许多平民。这些都是脑子清醒的人，灾难爆发后，就立即想到坐船离开临海城。不过可惜的是，海上并没有船。
见到官方队伍出现，这些平民仿佛看到了希望，涌到他们面前，有的询问发生了什么，有的询问什么时候有船可以离开，也有的询问灾难什么时候能结束。
面对吵闹的人群，泰伦男爵扯着大嗓门，吼了许久才让他们安静下来。安东尼告诉他们，凛冬城正在救援路上，这才安抚了这些人的情绪。接下来，他便和泰伦男爵对幸存者进行安排。
这些事都用不着希德操心了。
港口附近没有住房，只有几座大型仓库，此时已被幸存者占据，只有港务处的办公楼因有人把守，没被占据。泰伦男爵出面交涉，港务处的人同意将办公楼腾出来，给学徒们当作落脚的地方。
办公楼有一间工作人员的休息间，里面有一张床。希德将床清理了一下，铺上厚实的羊绒毯，让艾瑞恩躺在床上休息。
艾瑞恩的情绪有些低落，他就留在这里陪着。一直到了凌晨二时，她才睡了过去。
希德轻轻关上房门，此时他也感到疲惫万分，就到隔壁的办公室去休息。办公室里有张沙发，他裹了张毛毯在身上，就在沙发上睡了。
再次醒来时，天空已经放亮。
希德走到窗户往外一看，腥红之雾已变得十分稀薄，天空看上去像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迷朦了视线。
现在的气温已降到零下四度，而且还会持续降低。
离开办公室，希德到隔壁看了一下。艾瑞恩已经醒来，现在的情绪稳定多了，不再像昨晚那样总是红着眼睛。
“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早餐。”
“我不饿。”
希德想她刚失去院长，心里肯定很难过，安慰道：“院长的事，我也感到非常遗憾。但是，他肯定不希望看到你伤心、难过。艾瑞恩，你还要面对未来，要好好保重自己。”
艾瑞恩点了下头，结果眼睛就酸了。
希德暗想自己真不会安慰人，似乎起了反作用，一时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沉默了一会后，艾瑞恩缓缓道：“龟岛变成这样，将来再也不适合居住了。我们都将离开它，奔赴未来。可是，未来究竟在哪里？希德，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希德犹豫了下，“不管它在哪里，我们都要去追逐。不是吗？”
“你不会害怕吗？”艾瑞恩凝视着希德，眼中似乎带着某种期盼。
“当然会怕，”希德牵起她的手，“但我们不是孤独的一个人，我们会战胜一切困难。就像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回到学院那样，相互信任，相互帮助，也相互依赖。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说着，希德拍了拍艾瑞恩的手背：“你的伤还没好，好好休息，我先去找部长问问情况，稍后再来看你。”
艾瑞恩点头嗯了一声。
离开休息间，希德来到办公楼一层。初级学徒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大厅里，身上都裹着毛毯，即便在睡梦中都在瑟瑟发抖。
安东尼不在，希德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一阵寒风迎面扑来，将雪花吹到他脸上，逐渐化成水。
前方空地上燃着几堆篝火，跳动的火焰不断吞噬着落下的雪花。后来的幸存者围在火边席地而坐，相互依偎着取暖。和学徒们的待遇相比，实在有些凄惨。
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希德踏入风雪中，在附近找了一圈，才在一座仓库找到安东尼。
部长昨天一夜没有合过眼，双眼有些泛红，眼袋也出来。
“怎么不多睡一会？”安东尼先问。
“习惯早起了。”希德瞥了眼仓库里面。
那仓库大约有两百平米左右，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都能清晰地闻到一股酸臭味。
安东尼叹道：“昨天晚上又有一群幸存者到来，其中有一些老年人和孩子，我和这些人沟通了很久，才给他们换到落脚的地方。哎，谁都不想在外面受冻。”
“走吧。”安东尼伸了下手臂，迈出步子。
希德立即跟上道：“部长，那两张羊皮纸上的名单是什么意思？”
“院长没有告诉你吗？”安东尼边走边道，“其中一张只有五个名字——你也在其中，将要前往圣寇拉斯总院。另一张上有十几个名字，是参与了这次任务的初级学徒，他们将会被分配到其他分院。交给救援人员后，他们会根据名单做出安排。”
昨天傍晚，院长就在这里说过，已将希德推荐到总院学习。可是，院长昨晚就没了，他不知道这事到底有没有落实。
院长给的名单上只写了名字，没有任何说明，他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前往陆斯恩的名单。今早一醒来，就想找安东尼问个清楚。毕竟，他是学徒部长，肯定知道些东西。
现在得到答案，他心里悬着的石头也就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