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前夕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繁华的街道上却出现不属于繁华的身影。

“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十几名乞儿端着饭碗拄着拐走进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好在这座城的善人多，不一会儿他们就讨的盆满钵满，这也是乞儿喜欢这个城的原因，这里的人非常好骗。

乞儿们带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回到他们的家，一所早就荒废的道观。这或许是道观存在的最后的意义。

角落里蜷缩的女子是昨晚闯进了道观，当时她浑身都血，披头散发，他们还以为是女鬼从地府爬上来索命。她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也没有打扰他们的意思，甚至还对他们说：“借宿一宿，叨扰各位。”

最大的乞儿也就十五岁，自然是他们的头儿。

他让一个看不出性别的小乞儿给女子递上了今天乞讨到的馒头和一碗新熬的菜汤。谁也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女子明天会不会出现在青楼。

女子摸了摸小乞儿杂乱的头发：“谢谢你和你的哥哥们。你多大了？”

“十三。”

女子继续问道：“来月事了吗？”

“那是什么？”

女子解开自己的随身包裹，边解开边道：“姑娘每个月下面都会流血。要来三日或五日或七日。”

“我是男孩。”乞儿。

女子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旧时代对女子非常不友好，她来到这里才彻底明白一代女皇到底厉害在哪里。

先帝朝时她就女扮男装，扮了十五年，她能分清谁是女性谁是男性，更何况十三岁的小姑娘已经开始发育了：“你和我一样，年少时碰到了好人。”

“女子在世不易，这些东西给你。”女子给小女孩一一介绍包裹里的东西，并且教她怎么用，十三岁的小女孩要穿上肚兜了，过几年，月事也要来了。她这次出逃，带了非常多的月事布，都是新的。她怕路上来不及缝。

小女孩小声说道：“我好像知道，我听躲雨的大娘们说来这个不干净。”

“它不是污秽。”女子顿了顿，“我们自己知道它不是污秽就行了。当男孩挺好的，别让其他人知道你是女孩。”

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怎么救其他人呢？

“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善心医家？”

“我听哥哥说有个草屋老先生给穷人看病不要钱。”

女子和蔼可亲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草屋老先生没‘隐世’时有很多善心医家，可是草屋老先生‘隐世’之后善心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她想着总有医家会有真善心吧。

“…那你们生病怎么办？”

“熬。”

“神会保佑你们平安。”

“我哥哥说没有神。”

“信就有，不信就没有。”

这毒药药性太烈，她已经放了很多血，撑不了太久，得找个医家和安全地方。他们只要找到敦宝兄就离她很近了。她可不想回到吃人的地方。

“王通跳下城墙死了。”

“谁？”

“就是王敦宝，姜罗衣的虎副将。”

“姜罗衣离死不远了。”

“是啊。”

几个大汉走进荒废的道观，看衣着尤其是满脸胡须就知道他们来自北莽。北莽的人豪爽，但是健硕，一看就惹不起。

王敦宝死了。

乞儿们自觉的让出位置，凑到女子这边的角落，他们努力地遮掩道观中两位姑娘的身影，希望她们不被发现，可是动作太明显了，那个姑娘被北莽的人瞧见了。

那个人的眼睛在黑夜中都非常明亮，他比其他几个大汉稍稍和蔼，也比其他大汉年轻。他递给他们一大块腊肉：“草原的羊肉，尝尝。”

无论哪个世道，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有些乞儿从出生开始就没吃过肉，对肉的向往远远大于对北莽人的恐惧。

她认识这个北莽的汉子，他叫阿木。是北莽部落大汗最小的儿子。他的母亲是大业公主，当今陛下的亲姑姑。

她猜测他这次来大业除了给徐太后贺寿，还得回去告诉北莽大汗或者是大业公主，陛下的事。

陛下身边最亲的人只有远方的沈安澜。

她是他亲姑姑，她姓沈，她永远不会害他。

阿木随手在衣服擦了两下沾了油的手：“你们熬不过今年冬天，要不要跟我去北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我们是大业人，不会离开国土。”最大的乞儿出声。

阿木对他的话丝毫不意外，他见过很多这样有骨气的人：“我母亲是大业公主，我也算半个大业人。大业如今饿殍满地，你们不想成为其中一个，只能跟我走。我的母亲非常想念她故土的族人。”

去北莽，一时半会儿的确找不到她。可是沈安澜到底姓沈，她不会害陛下因为她是姑姑。可她不是。对皇家而言，她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师父赌沈安舜，她赌沈安澜。

“你去不去？”阿木朝她扬了扬长满胡须的下巴。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想活着，也想看看最后谁赢。

她点了点头。

“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