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灵

芳泽殿于空盘旋而立，万花丛中遍红，彩云散于气，融光中而生辉。

秀侍徐徐行于殿内，“花神君，灵婆传报，想借神君之力，催生彼岸。”

坐于大殿座上的人，挽发垂眸，长袍裙衫散于地，轻扬衣袖，挥手轻笑。

“诺了。”

秀侍忙上前，踏着的步子轻小紧凑，轻手整理花神的衣袍，理发簪花，粉珠挂耳，容颜清丽。

瞧着花神一脸呆愣，困散的模样，不忍语道，“神君，为何愣神不醒？”

花神洛依扶额轻敲，“昨夜拉扯星君与我算卦，哪知后来语却一半，他将我迷晕，今日清晨在星台清醒，浑身酸痛。”

她眯了眯眼，又语道，“这小子，研究迷药到有一手了，算卦还不太行。”

秀侍眉眼轻笑，抬眼虔诚的看向花神，柔声道，“神君对算卦一事兴趣极高，不如寻着老君泰神学学，听言，老君泰神颇有一番造诣。”

花神听着，点头应声。

殿外腾云，彩雾升空消散，她拂袖，着一身清粉仙裙而去。

———

冥界色暗，渡一层层血红的光，奈何桥边一条幽静的河，彼岸花开千年，生叶千年，哪需要什么催生，不过都是些请见的托辞。

灵婆站于河边，黑色绣花麻衫与忘川河边的景色相衬。

一缕云雾落地，花神飘飘现身。

灵婆躬身上前，随身后奴合礼道“恭迎花神女君”。

花神洛依指尖勾发绕圈，目转四方，神思游离间，无意答，“多礼，各位请起”。

灵婆起身应道，“女神君，如你所见，传报为虚，请见为真，实情老身不知，还请女神君等候孟大人禀实。”

血光重现，从蒙蒙大雾中露出一个身影。

灵婆行礼退去，孟婆缓缓向前。

“孟婆一如从前，脾性架子还是大啊。”

孟婆礼却平安，婉言，“老身迎驾来迟，还望花神饶恕，莫自恼。”

花神洛依挽袖，缓步走向河边，孟婆跟随。

“倒也罢了。”

她眼底倒映一片白色。

“传我，所谓何事？”

孟婆躬身应答，“神君，忘川河畔，生白色彼岸花，名为曼陀罗华，花开则示于名节清尊者升于极乐堂，生红色彼岸花，名为曼珠沙华，花开则示于品性恶劣者弃往地狱黄泉。”

“今日这位过桥者，有白色彼岸花相送，是位贵人，与神君有过渊源，希望神君可以见一见。”

花神洛依含眸，眼底闪过一丝惑，“仙身归位之时，前尘往事已全然忘却，有过渊源的人，即便再见也无感，何必呢？”

语罢，那人从奈何桥索步入桥上，从蒙蒙大雾中现出身影，衣衫褴褛，脏污不整，眼眶泛着点点星光，脸部青紫红肿，已看不清完整的面容，只知身长肌健，瘦削如柴。

孟婆与她一同望去。

“神君，当初，你历劫下凡，触碰红尘情事，老身念在你法修无情，才逼迫你喝下孟婆汤，如今一来，是老身错了。”

洛依花神挑眉轻笑，“孟婆，如今觉着愧疚，也于事无补。”

“此人与我到底何干？与我说解一二吧。”

下一秒，孟婆跪在洛依的身后，长久不起。

“神君，此人，乃是渡灵，从冥界逃出，是去往人间四处游玩的灵怪，吸纳天地怨气化形，与你在人间偶然相识，护你一世平安喜乐，偶然得机入宫，你为后宫妃，他为朝中臣，他为你前扑后继，铺路搭桥，换来你在后宫的安逸度日，最后，还是不幸遇难，祸乱之际，他以命相抵，灵形消散，散于三界。”

“三千年过去，他如今得以灵形汇聚，重回冥界，走过这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他便会回到阎罗王府，身回府中作为庇佑物。”

花神洛依慢慢舒展开紧皱的秀眉，两手挥袖，挽在身后。

“岂不很好？”

言语像滚汤的水，滑过嘴边，总要抿紧，而后又难耐的吐出。

“此番请见，是想神君，将他带走。”

花神洛依回首瞥她一眼，冷言相告，“渡灵是冥王的东西，你要我带走，他老人家知道吗？”

孟婆不应，扬声继续说着。

“芳泽殿吸纳天地灵气，催发新物生长，可渡助他化形的怨气，将他打散。”

三千年前，花神洛依从人界历劫归来，仙身归位之时，走过奈何桥，被孟婆逼着喝下孟婆汤，忘却人间红尘，仙修无情法身列位神位。

可那红尘往事的记忆，历经数十载，她未有一刻想要忘记。

“三千年再度化形，你欲他亡，我不答应。”

花神洛依眼眸渐怒，眉火重烧，严声斥道。

“那孟婆汤，他一滴都不准沾。”

“告诉冥王，我向他借渡灵，来日再还。”

孟婆抬头起身，直起腰板，妄言道。

“神君不可，渡灵吸纳怨气，力量壮大那日，后果重负难除，绝不能留，望神君为众生着想。”

奈何桥尾，孟婆分身端起碗，舀入汤，递给来者。

花神洛依回身望去，孟婆抬头讥笑，她未觉，径直飞向奈何桥尾。

一片花瓣速速飞去，将渡灵手中轻握的碗打破。

他听声回首，没站住脚跟，弱小的身躯欲要倒，花神洛依赶忙扶住。

她眼神尖锐，横了一眼孟婆，从她手心传来温度，弥漫周身，散发到渡灵的身上。

“人我带走，孟婆请亲禀冥王。”

孟婆眼眸一沉，“神君，作何打算？”

花神洛依冷眸，扶着渡灵转身踏上瓣雨，空中渐渐传来空灵的声音。

“送往幽海。”

孟婆瞳孔微颤，注视着空中消散的白。

也罢，算是我欠你的，如今，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