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觅经阁包拯熟世书 赤云观岳道引六幼
诗曰:
朝看花开满树红,暮观花落树还空。
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
张十二与李玄风听包拯所问,张十二道:“师兄既然不知,就请听我道来:师祖道号‘李罡翁’,收下徒弟整八名。师伯王海昆仑内...”还没说完,包拯和李玄风同时拦着道:“不必说了,早听过矣!”张十二看了看李玄风笑道:“你背的肯定不全。”李玄风把脸一沉打趣道:“不是师弟夸口,我比你先会。”张十二不服开口要背,听门一响,吕云英走进来道:“你们别闹了,饭菜熟了,快带师兄用饭要紧。”包勉一听忙叫包拯道:“三叔诶,饭熟菜热,还不快行。”包拯怒视包勉,应当礼貌行事,李玄风和张十二左右搀着包拯,包拯忙客气道:“不必不必,咱们一同前往。”张十二、李玄风打打闹闹与包拯、包勉和吕云英往餐堂而来。
包拯步步留心,观看观中风景,一座座亭台楼阁;一处处雕梁画栋,来在餐堂之内,见餐堂门楹有一副对联:冷泉煮酒,竹韵檀香留君子;热火烹肴,荔风蕉雨远小人。
包拯一众走进饭堂,见包兴、包盛把热菜布齐,正在分发糯米饭食,二人见他们进门,加紧速度,碗筷齐备,吕云英邀请包拯坐上位,包拯推脱道:“有道:强宾不压主,我怎敢上座,请张师弟上坐。”张十二笑道:“师兄见外不是,咱们自家人也不必客气,客随主便才为君子,请师兄安坐无妨。”自己与李玄风挨排坐下,包拯见张十二这样说,也坐在上座,吕云英又叫包兴、包盛一同用饭,各自坐下,吕云英道:“不知道师兄要来,仓促了些,略备粗茶淡饭、清汤寡水,万望师兄勿怪。”包拯笑道:“师妹这话实在客气,如此丰盛宴席让我食此忘彼,怎能见怪师妹,实是令我感激不尽。”张十二插嘴道:“包师兄可曾婚配?”包拯见提及私事,脸上严肃道:“家师有命,未敢迎娶。师弟此话何意?”张十二道:“咱家道法与别家不同,可以婚嫁,明日有桩喜事特请师兄屈降,不知愿意否?”包拯疑惑道:“谁家喜事?”张十二笑道:“李玄风与荆师妹喜事。”李玄风恼怒道:“怎么又提这事?”包拯更疑惑不解,李玄风抖抖衣袖,回房而去,吕云英道:“师兄这个话怎么乱讲?”张十二道:“这事与你女孩家无关,明日你自知道,饭后你带包师兄去后台觅经阁,师兄不知咱家世谱,你带他认认也好。”吕云英答应之后,包拯道:“你们打的什么哑谜?怎么说话云山雾罩,能否告明与我?”张十二笑道:“师兄你自学好诗书,登科取士就可,不必入我玄通之门。五日之内与玄风师弟登程即可,免得错过考场。”包拯听后自觉有理,也不问了。饭后吕云英安排包兴、包盛收拾残羹,自领着包拯奔后堂来。
包拯随着吕云英刚入后堂,见是一处花园,紧靠北边隐隐约约见楼阁辉煌,碧瓦青砖,更见园里风景非常:
祥云瑞气空中罩,奇松怪栢列两旁。静幽幽,两廊石碑晋朝字;晴朗朗,图墙画壁汉文章。碧玉方砖铺甬路,精雕细琢果然强。密排秦瓦连霄汉,砌红堆绿悟道乡。古树参天,千年之前玉帝种;寿木长青,万载之初王母藏。四海龙王来浇水,八方土地捡余香。酸橙蜜橘,阵阵果芳掺泥韵;贵梅祥柏。棵棵苍梧入天堂。风吹桑梓醉鸿雁,雨打芭蕉奏绝章。青苔皂石,步步鲜花养鹈鹕;白玉银杆,簇簇仙葩游鸳鸯。黑甲多栖太湖石,白水泛波排急浪。荷塘栽柳,粉拳挥舞掀翠帘;篁林育菊,千竿围护梳悄妆。弯弯曲曲流水涌,曲曲弯弯小径长。包拯正然往里走,竹梢遮掩现殿堂。八角楼、琉璃社、聚客厅,斜插竖卧十间远;二贤居、锦瑟阁、汇宾堂,屋舍俨然配耳房。正北一间阁楼耸,相映鱼池倒影长。圈一片篱笆,茄甜韭辣;围一串栅栏,鸡鸣犬狂;有一扇朱门,铜鼎焚香;开一把铁锁,吱扭咣当。迈步越三尺门槛整衣冠,屈身拈一柱清香敬上苍。真是:
文曲赶考路途绝,才脱龙潭又虎穴。但能平安鳌头占,不虚此行见先觉。
包拯见里屋景致金碧辉煌,中间供奉一个金身泥塑,包拯也不认得是谁,见吕云英拈香叩拜,自己亦随着叩拜,吕云英问道:“师兄可知供的谁吗?”包拯摇头回道:“恕我眼拙学浅,不知是谁,请师妹为我一解。”吕云英道:“这是四代祖师‘混沌禅师’,未称祖师前,专司看管文章书本。”包拯道:“原来如此,今日方知,但不知咱们门派宗族如何,请师妹相告。”吕云英点点首,带着包拯直往左边过来,包拯见有一道小门,乌木门板,两个铜兽环,上着一把金锁,吕云英走过来拧开锁头,推开半扇门走进去,轻轻地叫一声:“师兄进来。”包拯见里面黑漆漆的,心中打鼓,这大殿空荡荡的,孤男寡女不免有失礼仪,包拯道:“师妹何不掌灯?”话音刚落,见里面射出光亮,吕云英高声叫道:“怎么还不进来,我拿不动它!”包拯听后方才放心,迈步而进,见里面一支蜡烛明晃晃的,吕云英抱着半截卷宗还有一半卡在架子上,包拯见状赶忙上前三推五拽,把个三丈长短的卷轴抽出来,包拯毕竟读书人累的气喘吁吁瘫坐地上,吕云英掸掸灰尘,一个人把卷轴放在宽阔处,解开绳索,用手推开铺平。包拯回头看看,着实吓了一跳,这卷轴摊开宽就三丈,吕云英推出五丈还没摊开,吕云英道:“师兄先看看前面,就知道后面了。”
包拯怀里拿出金灯,借着蜡油明火,细细观看卷上字迹,吕云英见包拯手里金灯道:“师兄还是收起来,免得惹火烧身。”包拯一听吹灭灯火,又揣在怀里,问道:“家师何时能归?”吕云英道:“酉时便归,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师兄自看就是。”包拯见最上隶书三个字[清黎道],吕云英看包拯皱眉不解,问道:“师兄莫非不解咱们教派之名?”包拯抬头看了看吕云英问道:“不是道教徒么?”吕云英笑了笑道:“是也不是。”包拯更是不解道:“请教一二。”吕云英推开全部案宗,来到包拯近前,席地而坐,包拯也坐在地上,二人对坐而言。
吕云英道:“我们宗派祖师号称‘须弥公祖师’,他与张天师同拜道教门下,只是二人性格不一,遂分为两派,正一派与我正黎派,正一者羽化升仙福佑黎民,而我正黎者修武习文除暴安良。只是香火不旺,传艺至今也有二十三代祖师。”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卷上图画,包拯看了看,见一代祖师须弥公图画在上旁有姓氏尊号,二代祖师菩介,三代祖师觅罗舵...直到二十三代祖师名字显出,包拯一看有些眼熟,见上写着:流击祖师,包拯打个冷颤,问道:“这是今时祖师?”吕云英哀叹一声道:“原本在世祖师,是二十代乾坤圣人祖师,圣人往西方求见佛祖讲经而去,将祖师称号传与他大徒弟,也就是咱们师爷李罡翁老人家的大师兄:任魁翁,任师爷做了二十一代祖师,但是他三师弟张煞翁不服,想要夺取祖师称号,弟兄二人打了一场,虽不分胜负,但也元气大伤,任师爷将祖师称号传与他大徒弟:江文立,江师伯临危受命,做了二十二代祖师,只是张煞翁师爷不依不饶,收了十大弟子号称“五文子”“五霞姑”,这大徒弟就是流击祖师,名姓不知。后来张煞翁因伤势复发去世,留下这十个徒弟,临终嘱托千万报仇。想来可笑,同是一家人,却说两家话。于是流击带人去打江师伯,却反被江师伯的三师弟张文举所打。流击的九个师弟师妹也不知使的什么法,困住了江师伯,又捉住了师伯的二师弟禾文启,于是他们逼迫江师伯献出祖师称号,江师伯与张师伯为救禾师伯,献出祖师称号,我却听闻流击祖师道法全失,收了徒弟有名的就二三十人,现如今又要拿你,现在师兄可知其中利害否?”包拯听闻之后稳稳心神,也是后怕,自己想了想:身无寸铁之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逃脱流击祖师魔爪?包拯面露难色,神情暗淡许多,也是屋里孤灯独蜡,脸面又黑,吕云英瞄了一眼未看出来包拯面色。
些许间,包拯脸上悲伤愁容,眉头紧锁,吕云英方才见包拯神情不好,问道:“包师兄为何愁容满面?”包拯叹口气道:“想我包拯入得道门,却与师兄弟姐妹不同,一无武艺防身,二无降妖之术,只是念得几篇圣人文章,才略又不及圣人,我有何面目去见岳师伯?”吕云英掩面笑道:“师兄差了,我们道派以除暴安良为宗,眼下师兄虽不似我等武夫玄徒,将来登得龙虎大榜,只一言一语就胜过我们矣!所以包师兄你愁个什么?”包拯闻话心中平缓,也知道吕云英是安慰之语,吕云英见包拯脸面黑漆漆的,但是有些转变,站起身来问道:“师兄还有何不解?若无不解,就收拾起,准备去接师父,如何?”包拯答应一声道:“收拾起来,只是同门师兄师弟还有哪些,尚且不明。”吕云英一边卷起卷轴,一边说道:“师爷同门仅有三位,大爷任魁翁、师爷与三爷张煞翁。若排起大辈来就是大爷的三位徒弟:大师伯江文立,五师伯禾文启,六师伯张文举。咱们师爷收下八位徒弟:二师伯王文征、三师伯陈文茂、四师伯冯文鹏、七师伯司马文云、家师岳文庚、九师叔既是流击祖师、与那四位师叔和五位师姑,十九叔乔文正、二十叔鲁文真、小叔便是尊师。”说着指了指没有卷到的卷宗上,又道:“师兄你看,这里就是咱们平辈之人。咱们道门有个不成文的交往。”包拯问道:“何?”吕云英摇摇头道:“师门三代认同宗,超出三代情不同。只是都尊祖师号,我门因此冷清清。”包拯解道:“莫非说同一师爷才是一门?”吕云英道:“不是同一个师爷来往甚少,所以承祖师大号者,能凝四方同门,能令八方道友。不然三师爷为何临终都不忘夺名争号,正为此也。”包拯聊罢,看了看地上卷宗,见上面标记李罡翁下八名徒弟,八名徒弟下又有十五名徒弟,见自己名字时,心中暗喜,面容好转,又见自己排名第五位,心中有底,点点头道:“想不到我排第五。”吕云英呵呵笑道:“师兄现在还有何不懂?”包拯道:“让我把师兄师弟看一看,就可。”吕云英疑惑不解道:“看一遍就能记住这许多人物?”包拯道:“不是师兄夸口,四书五经只看一遍,即可全文背诵。”吕云英初时不信,包拯伏地而看。
吕云英看看日头西落,道:“家师也快回来,师兄可曾看完?”包拯把上面名字俱都默背于心,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心中顿时开朗,愁容转喜,道:“看完熟记,今日才入我道门!”吕云英见他这样,也不知记了多少,也不冒昧去问,就说收拾起来,包拯自然帮她,把卷宗又立在书架上,包拯先出门去。吕云英整整书,灭了火,退出房,上了锁。回身看见包拯跪在地上,叩拜混沌禅师。嘴里念道:“
师祖名号亘古荫,非同儒玄不二门。争强岂是我辈者,好胜焉能拯黎民。
先贤从兹收善恶,愚徒辅弼继香尘。须弥仍留菩介子,觅罗讲法混沌分。
甲僧乙道传恩律,墨如海玉授八真。成丹鬼札后宗允,宗应宗鬲离火贫。
阿徂苏参为代续,布履遗徒号乾坤。任翁归名江文立,流击得谓到如今。”
吕云英听后,暗自称赞,确实有过目不忘之能。正要夸赞一番,就听前院人喊马嘶,锣鸣鼓响,吕云英听见这声心中一惊,对包拯道:“想是师父回来!”包拯心中高兴又害怕,当时也顾不得许多,跟着吕云英出了楼门,穿庭过院,二人来在二层院里北边正殿,不见人影。
喊声又近,二人又行到头层院子里,见十多个俗道打扮的人站在院子里都大门外看。
吕云英恍惚看见师父站在头里,后面高高矮矮、胖胖瘦瘦,有张十二、李玄风和弟弟吕幼成,包拯看见包勉躲在李玄风身后,包兴、包盛一人拿一把扫帚,前面的看不真,也认不得是谁,吕云英喊了一声:“师父!包师兄在这!”一众人都回头转身来看,包拯见都看他,不免心中尴尬,之见为首的老者走过来道:“你便是包拯?”吕云英对包拯道:“这位便是我师父。”包拯一听赶忙叩首,岳文庚一把搀起道:“岂敢岂敢,将来你有三公之位,你若拜我,还不折我阳寿,虚礼免了罢!”包拯起身称谢道:“五师伯在上,小徒怎敢不拜,今日有幸相见,又怎能不拜。”岳文庚见包拯礼貌周到,哈哈笑道:“果然是王十章的徒弟,我门有望。来来来,贤侄不必客气,我与你等引见引见。”说着叫来李玄风等徒辈,站在一处,道:“二位贤侄,这二位是你们大师叔窦杜、二师叔窦防,快来见礼。”众人见两个壮士模样,都来参拜,又喊过五个生面孔,都是少年模样,岳文庚道:“还有这五个算作你们师兄,也来相认。”一众相识,各自称名道姓,呼朋唤友,包拯定了神,仔细打量这些人衣着相貌果然不凡:
师伯相貌不一般,鹤发童颜是神仙。头聚三花惊北斗,额前一抹绿云翻。
双髻珠垂飘鹤氅,丹凤禅眉白玉衫。腰中持平乾坤带,背后拂尘了静然。
无忧无虑齿牙齐,无恼无愁原气含。举动修为如太乙,性情温懿似圣贤。
行动三三道行满,开口九九皈依全。不是须弥亲后代,焉能秉承此混元。
又看二位师叔:
一个雄壮客,一个刚猛人。看门金刚活,殿里太岁奔。粗眉斜飞插云外,口阔三扎像蛮军。虎背熊腰五尺宝带难扎紧;驴高马大三丈绸布不够身。远观近瞅,不亚太行峨眉耸;前盯后看,好似天王巨灵神。
聊了一会,那五个师兄家事略知:
高一丈,一尺宽,自幼深山炼金丹,面色红润神气饱,姓彭名壹字幼元。
七尺身躯最无尘,清休宇宙妙无伦。公子神情怡然客,姓朱名合号幼隽。
骨瘦如柴随风飘,救饿观里盗蟠桃。孝母传名勤学练,道长赠号齐幼昭。
自小骨骼甚健强,只是越来越生殃。多亏窦氏来相助,孙悌得称孙幼康。
济南城里拜名师,登岩走壁无所比。若论容颜貌平平,初名徐礼换幼祀。
吕家儿郎貌最精,武艺绝伦冠群英。温侯在世方敌手,姓吕双名吕幼成。
山东六幼天下扬,今日聚会赤云堂。有朝洞庭湖上见,风云龙虎斗霸王。
众人相知相熟之后,忽的一人问道:“那门外到底是何人喧嚷?”众人回神又都看向大门,岳文庚道:“子严贤侄,千万护住包拯,你带他包家人暂到大殿避一避,把那个和尚看紧,若有闪失我不饶你!其余人等随我去见他一面。”众人领命,李玄风带着包拯径奔大殿而去,岳文庚命张十二打开大门。
正是:来势汹汹不是吉,锣鼓阵阵岂为安?
毕竟不知来者名姓,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