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过分要求，惹祸
齐知源虽着河社灰衣，言行却与其他社员有别，他是粗中带细，言辞简练流畅、思维明捷异常。
由他来介绍说明，不显失礼，可见龙行云重用此人，可谓知人善任。
“龙头提出长河总社大事，旨在统筹黄河上下各支流水系运道，提升运力，增加运货，控降运价，令脚价总收入大增，各运社、商社、船社、河工社的社员均从中得利，朝廷漕运也将获益。
兹事体大，所须繁博，融通各方，协调一致，尤为关键，以清河公之资历声望，必成梁柱，门中子弟也必将从中获利。
有人还认为，以清河公之高门郡望，不屑过问此贩夫走卒之末业，
龙头却认为，清河公何等人物，怎为羁縻于俗世层分，门下族中子弟，也不可能全部为官，庞大族产打理，必有好经营者，可委以出面。”
黄裳暗道：其实，哪里是“有人还认为”，是大家都认为，这“龙头却认为”，却是听崔公提出参与，临时编来好听的话。
而且，这齐录事说得冠冕堂皇，难免不是担心崔公救携河工社那一干人，来者不善，作此应对，可进可退。
崔善为捋须聆听完，点头道：“说得正是！此事尚待老夫安排族中子侄，过来详洽。
老夫所关切者，正是齐录事所言“融通各方，协调一致，尤为关键”，
不知有哪些方面，遇到不协？老夫可能有作为？”
齐知源笑道：“清河公一针见血，直指核心，下走钦服。所不协者，主要有二，
一是不为长远计，重短利，不见日后，个别繁华水道，不愿略降脚价，不愿投入建船通道；
二是不为广大计，重私权，独自经营，不愿合作公营，不服从调度统管。”
崔善为捋须沉思，少顷，不再多问，开门见山，直道：
“齐录事所言有理，老夫今日在山上或已有见证。
老夫今日下昼来此龙门山，登绝顶高祖庙，祭拜高祖太武皇帝，下山过禹王祠，却遇见一桩恶事。
自称渭水运社虞侯的韦万胜，袭击河工社几人与柴家这几位儿郎，杀死河工社三人，被柴家儿郎击败，擒下，本想送去官府。
但在盘问中，牵出两社千万钱纠葛，河工社萧录事失踪多日，录事娘子被指偷奸杀夫。
以老夫在故隋、今唐多年断狱清案的历练，揣度此事不似表面那般简单，背后当有更大利权方推动。”
他故意停顿，拿眼扫视龙行云、齐知源、敖广威三人。
龙齐二人镇定自若，敖广威面色不惊，但呼吸一顿，似被最后一句话击迫。
他又看向黄裳，见他也在盯住敖广威，知晓此子也已捕捉到这一细节。
他放心地接着道：“齐录事所言，‘个别繁华水道’，首当其冲当为渭水，流经帝都，直通黄河，天下水道，再无有繁华过此了，
渭水运社盘算精明，想独自经营，也不愿调价，一面婉拒长河总社，一面硬抗河工社，极有可能。”
他又一微顿，再道：“只不过，杜子达此人，老夫为司农卿时，打过交道，其为京兆杜氏旁支，自视甚高，精明有余，杀伐欠缺。
河工社与他纠缠几千万钱的人工与脚价，以他渭水运社的财力，想是一时周转不便，大可不必为此，便与那贫贱劳工结次深仇大恨，做出此等火上烹油之事，何况行事还如此昭然若揭。”
话说到此，他便停住，余下一段，自有人接住。
“龙头，录事，虞侯，三位首领，还请追查一下，是哪一位下属瞒着上面，为解决渭水运社协作之事，挑起渭水运社与河工社乱斗，再出面坐收渔人之利。
假冒渭水运社韦万胜之名，上个月在渭水运社附近，绑架河工社萧录事等人，今日来此龙门山会晤之地，狙杀河工社孙虞侯等人，
还要误杀我柴家几位儿郎，幸得柴公在此，出手解围，我等受教高明，也有几分自保之力，才幸免于难。”
说话的自是黄裳，他以柴家儿郎的苦主身份，出面指责黄河运社，干下这等阴事，却又不得不给三位首领台阶，佯作三人并不知情，避免当面冲突。
只是，此话一出，右虞侯敖广威已是坐立不住，精猛的身子霍然而起，怒目喝道：“竖子！……”
余下的话还未出口，忽又坐下。
原来是龙行云轻哼了一声。
齐知源也觉莫名，看向龙头，一时不知为何要阻止敖广威辩驳发难。
却见龙行云眼盯住黄裳，面无表情，眼色却复杂，开口道：“还有何事？讲！”
不可能只让追查，无甚实际意义。
“请龙头查明萧录事下落，放他归家。”黄裳直接答道。
“可！”龙行云竟然应允，齐敖二人面露惊色，少见过他如此好说话。
“请龙头查明凶手，严惩不贷，给河工社死去几人一个交代。”黄裳又提出要求。
“可！”龙行云竟又应允，齐敖二人面色大惊，从未见过他如此听话。
“请龙头不再为难河工社，放劳工一条生路！”黄裳竟再三提出要求，难度一条高过一条。
“竖子岂敢！”敖广威又腾的站起身，终于忍不住呵斥黄裳。
却又再次坐下，这次没有哼声阻止，他只见到龙行云的面色，便自觉低头。
龙行云这此不再开口，看了一眼龙灵儿，便只紧盯住黄裳。
以他的身份权势，已向黄裳传递了罕以匹敌的威压杀意。
哪怕今日有崔公柴公在，不便杀，以后呢？
龙灵儿捏紧衣袂，心跳加剧，一双明眸流转，来回看阿耶与黄裳这敌对的二人。
“我可为龙头斡旋河工社筹建长河工社一事，令其与长河总社无害相处。”
龙行云这下开口了，却道：“灵儿！出去！”
龙灵儿娇面泛红，看着阿耶面色，用手指指心口，也不答话，低头便走。
柴瑶光却慵懒跪坐，意态轻松，毫不紧张：“有甚大不了的？大不了今日杀出去，改日再来！”
片晌，龙行云才道：“我给清河公、壁龙公一个交代！此子今日如此，也请二公给我一个颜面！”
他不待崔柴二人应许，自接着道：“将此子牙齿全部打落，以后永不踏足我黄河运社地界。”
黄裳听了，并未惧怕，反而傲气陡生，忽又心念一动：他如此要求，莫非……
柴瑶光脸色一变。
崔善为已直接拒道：“龙社长见谅，此事不可！”
龙行云竟未坚持，大手一挥，齐知源与敖广威见了，也如龙灵儿一般，走出舱室。
待二人走远，龙行云这才又道：“那换一件，我愿嫁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