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傅萱1
此番外可在第一卷五十三后翻阅
“生了生了!庄主,是个千金!恭喜傅老爷!”
随着丫鬟的一声报喜,在清晖园前院等的几人男人脸上焦虑消散殆尽。
“好!好!傅老弟,你婆娘好样的!”应震脸上的喜悦不言而喻,似乎比自己生了孩子还要高兴。
他是高兴了,可屋子里他媳妇可有点不乐意听到这话。
“阿震,你这意思是我不够争气,没给你生个女儿出来?”刘彩云佯装生气地背对着他。
应震一看立马怂了,这为什么不能生他自个儿比谁都清楚,常年海上盗猎,他这一身的毛病,能得一子都是谢天谢地了,于是赶紧跑进去哄自己媳妇。这刘彩云也是个爽朗的个性,哪里会因这点事生气,自己不能再生个女儿,的确遗憾,不过,这弟妹生了女娃子出来,也是一样的。这会儿不正抱着女娃,爱不释手嘛!
她也不理会应震,同时也推掉了傅明锡伸过来要抱娃子的手,让他赶紧去里屋找他自家媳妇。傅明锡在心里摇摇头,明明是自己女儿,却连抱都没的抱。
“娘,我要看妹妹!”
“对啊,夫人,我也要看看妹妹!”
说话的一个是奶声奶气的应奇凡,一个是稚气未脱的傅睿晨,两小子正用渴盼的眼神盯着刘彩云,期望她能施舍一眼。
刘彩云看了眼翘首以盼的两人,觉得特别好玩。
“呐,只能看看,不能碰啊!妹妹这么娇嫩,要是弄疼了她,我可不放过你们!”
“不会的!不会的!”二人异口同声,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终于,刘彩云坐了下来,放低了娃娃的位置。
这便是应奇凡和傅萱的第一次见面!
在他眼中,这个女娃的眼睛炯炯有神,就跟夜明珠一样璀璨,她嘟着嘴,好像要吃东西。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把手伸了过去,还没碰到,就听着啪一声,被他娘打了。
傅萱的出生让整个剑庄充满了笑声,应震次日便命人将月影居修葺一新,完全是为女娃量身定做。
那几年,应震和傅明锡一年中有半年会在异地,这事儿外人是不知的。因为应震身子不好,对外只是宣称闭关修炼。所以剑庄一直都是由刘彩云打理,而傅氏妻子周西儿则主要负责傅家军的管理。
傅家军最初并不称为军队,是他们两家在海上势力越来越强大之时,很多人封的。应震有着极强的商业头脑,而傅明锡有着极高的军事才能,加上傅家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战士,他们天生有着比他人更高的身高,更强壮的身躯,就连习武上,傅家的人都显得极其有天赋。所以离开本家时,傅明锡带领的傅家族人便成了应震称霸海上的利剑。
剑庄后来沿用的隐逸剑法也是由傅明锡所创,为了稳固在陆上的地位,他们培养了大量护卫。那时候,他们都自称为傅家军。只是后来,周西儿觉得这样叫不妥,于是不再允许他们这么自称,又给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隐卫”。
不过周西儿在生下傅萱后便落下了病根,虽说傅萱出生是件大喜事,但却差点要了她的性命,这孩子天生强势。
因为周西儿身体不好,所以傅萱大部分时间都由刘彩云照料。那时候,应奇凡便天天赖着要跟母亲和妹妹一起睡。
妹妹半夜肚子饿,他就等着奶娘喂完奶把妹妹抱回来才睡;妹妹尿床,他就在一旁守着,逗着妹妹等娘把衣服换完;妹妹哭闹,他就轻轻拍着她睡。
可以说,他完全取代了傅萱亲哥的位置,为此,傅睿晨还恼过他,周西儿劝解一番他才没那么生气。不过周西儿是有自己的顾虑,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何时离开都未知,有人真心待她的孩子,她也能安心。
等傅萱再大点,应奇凡十来岁,这个时候大人都觉得不好再让两人睡一张床。于是把月影居收拾出来,又差了好些丫鬟婆子过去,这样傅萱就正式入住了自己的院子。
不过,才六岁的丫头,从小粘着凡哥哥,现在要把他们分开,这一时间,眼泪鼻涕都来了。谁哄都没有用,还是应奇凡出马才搞定了她。十岁的应奇凡已经像个男子汉,也懂事了不少,不过对傅萱的宠爱却从未变过。
又过了两年,应震和傅明锡决定此次出门带上两个小伙子。那会儿,应奇凡不到十四,傅睿晨也就十二的样子。听说他们俩要出门,小傅萱哭成了泪人,连日里拉着哥哥们不肯松手。
两个哥哥多疼她,打起了请求父亲们别让他们去的念头。但是这次两个父亲却异常坚定,表示二人非去不可。他们是狠了狠心,也拒绝见小傅萱,免得一时心软。为难了这俩小子,哄女娃哄得焦头烂额。哭闹了几天,知道拗不过的傅萱也不闹了,红肿着眼要哥哥们早点回来。
往年他们出门,半年多不到一载便会回来,可这一次却走了一年半。
周西儿的身子越来越弱,她知道自己可能没两年了。她去了隐逸轩,这会儿正瞧见刘彩云教傅萱女红。心里叹了口气,难为庄主夫人这么上心又有耐心,只是哪日傅萱的手艺被人瞧见,怕是有辱师门呀。这丫头对武学悟性极高,偏偏这针线……总觉得刘彩云也不指着她学会,这两年孩子们都不在身边,有个娃子在身边解闷也好。
周西儿轻咳了两声,傅萱就如同找到了救兵,见两位母亲都允许自己离开,更是高兴得忘了形。
那日后,院子里多了两个人,年长的便是何忠,年幼一点的名叫张修平。刘彩云安排了何忠帮着料理庄内事务,而张修平则多数时间在隐逸轩看守院子。
临近年关,却也没收到男人们回来的消息。山上的气温低,周西儿靠在贵妃椅上,傅萱给她盖了厚厚的毯子,她还是觉得冷得不行。每年入冬,母亲都是这般,但今年看上去似乎特别严重。
她心里有些害怕,不知怎么地便哭了起来。周西儿伸手抹掉她的眼泪,她却缩了一下,这手太冰了,结果她哭得更厉害。
周西儿赶紧问她是不是想爹和哥哥,傅萱一听,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想念他们,于是两眼泪汪汪地猛点头。
“你坐过来!”周西儿指了指空出来的位置,傅萱脱了鞋袜便爬了上去,然后钻进毯子里。
“再过三个月萱儿就十二了吧!”
“嗯!”傅萱点点头。
“这么快,都是大姑娘了!那你生辰想要怎么过?”
“我想……爹和哥哥能回来陪我!”
“那从现在起,你就开始祈祷他们会快快回来。说不定你生辰那天,他们就回来了!”
“真的吗?我每天都在祈祷他们能回来,可是这么久了……”
“心诚则灵!这样,从今天起,娘陪你一起祈祷,只要我们够虔诚,一定会实现的!”
傅萱连连点头,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爹和哥哥们早些回来,她觉得这次还有娘陪她一起祈祷,那肯定会更有效果。
果然,在日日期盼中,三月中旬时,张修平跑到月影居告诉她大家都回来了。
傅萱几乎一下子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出了院子,饶是张修平一个大小伙儿也追不上她。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大伙儿热闹的声音,等进了院子,傅萱远远地便瞧见了几个人的身影。大厅里站着的两个身姿挺拔的俊朗少年,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哥哥们嘛。
这一年多,傅睿晨的个头已经高过应奇凡,看上去十分英气逼人,身上透出的稳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哥哥。过了束发的应奇凡眉清目秀,美如冠玉,已然是个翩翩美少年。
这么望着望着,傅萱忽地就大哭了起来。听到哭声的众人,纷纷出了大厅。应奇凡快人一步,跑到她身边。
“萱儿怎么哭了?”
傅萱抬头看他,你们走了那么久,回来也不去看她,还问自己为什么哭,顿觉委屈得不行,然后哭得更厉害。
“怎的怎的?还越问哭得越厉害?是谁欺负你了不成?”应震也是好奇得紧!
“萱儿,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傅睿晨虽说了她一句,但却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泪。只有傅明锡搂着自己媳妇在一旁摇摇头,觉得可能又没自己什么事,周西儿便提醒着他,这几个月来,想他们想得紧,你们能赶在她生辰前回来,小丫头是太高兴了。
“哥哥你都不想我吗?”傅萱看着替她擦眼泪的亲哥哥,眼圈红红的,“这么久不回来!”
“想啊,怎么不想!那边事情刚告一段落,我们就决定动身回来,但是去年底大雪封路,我们只好拖了俩月。天气一回暖,我们就即刻动身,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呢!”
“是吗?”傅萱没见过大雪,脑中没什么概念,所以将信将疑。
“怎么不是?不信你问奇凡!”
他的视线看向应奇凡,可出乎意料的是傅萱却没顺着视线看过去,反而一脸不高兴。兄弟俩交换了个眼神,有些疑惑。平时她不是最爱念着凡哥哥的嘛,怎么这会儿看上去倒不想搭理了?
应奇凡也是委屈,明明自己是第一个跑上来安慰她的,结果却一直被视而不见,他也很想她呀!他也知道吃她亲哥的醋不明智,但他确实是吃味了。不过这会儿见她不开心,还是忍不住主动开口。
“嗯!本来去年年底我们就把行李马车都安顿好了,结果忽然大雪,无奈才在那边呆久了。萱儿,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我们气吧?”
“我才没那么小气!”
“萱儿不生气就好!后天是你生辰,我给你带了礼物。要不要看看?”
“是什么呀?”小丫头两眼放光,完全忘了生气那回事。
“你跟我来!”说着,应奇凡抓起傅萱的小手就往外院跑去。
这场景见多不怪,其余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模样回了大厅。毕竟生气的傅萱只有应奇凡搞得定。
站在落晖堂前,傅萱四下张望,也没看到什么东西有礼物的样子。正当她纳闷的时候,应奇凡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只短笛,只见他吹了两声后。“哗哗”几下,一股强劲的风迎面刮来,傅萱赶紧抬袖掩面。
等风停后,她放下手臂,转头看向应奇凡却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哪里来的大鸟!
“这只金鹫就是我要给你的礼物!”
“礼物?”傅萱的声音明显虚了。她看着那只所谓的金鹫,锐利的双眼正紧紧盯着她看,双方就这样互盯了许久。
见她看得入神,应奇凡高兴地问:“萱儿怎么一动都不动,喜欢吗?”
天知道傅萱完全不敢动啊,怕大鸟咬她!然后给了应奇凡一个求助的眼神,应奇凡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抬了抬肩,金鹫就飞走了。
“你不喜欢啊?”应奇凡有些难过,这个礼物来之不易,可是傅萱却不喜欢。
傅萱摇摇头:“不是不喜欢,是我们不熟,它看我的眼神好凶……”
听她这么说,应奇凡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我忘了,它本来就抵触人,你们才第一次见,表现得不友好也是正常的。”说着,他把短笛递飞傅萱,告诉她金鹫很聪明,短笛声虽有助于它识别敌友,但它自己对环境的观察十分敏锐,所以短笛不能主导一切,只能辅助。让她这几日用短笛跟它先慢慢接触,等熟悉了就不会有敌意。
傅萱接过短笛,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什么特别。
“凡哥哥,这玩意儿在西部很受欢迎吗?每个人都有吗?”
应奇凡一愣,西部有个传说,只有天神之子才能训服猎鹰。他们在选他部落首领时,会通过训鹰的方法来选人。如果那一年没有年轻一辈能训得了鹰,即使老首领仙逝,也只能由部落长老们暂为统领,直到有新的训鹰人出现。
他到那三个月后,才知道这件事。本来对此事并不关心,毕竟这关系到他们部落选首领的事。但是有人告诉他,如果成功驯服了鹰,凯旋而归时,便是所有人心中的英雄,从那人的眼里,他看到了一种崇拜以及爱慕。这让他想起了远在河州的傅萱,竟有些期待那个丫头眼里的光。于是他跟着年轻人出发寻鹰,在悬崖峭壁蹲了大半个月,温差变化之大,让好多人都半途而废,更别说训鹰时的艰难险阻。
训鹰很难,但傅萱不明白,应奇凡却也没强调,温柔地对她说:“嗯,很受欢迎。”
傅萱听后一乐:“这玩意儿在河州可是稀缺得很!凡哥哥,这礼物我喜欢!”
的确,傅萱还是蛮喜欢这礼物的,每天都要召唤一次。只是那金鹫不喜人,虽不攻击它,但也不亲近她,一来二往的,傅萱也对金鹫失去了兴趣。
她的生辰宴过后两月,周西儿病入膏肓,终也没熬过中元。傅明锡憔悴了许多,日日端着发妻遗物发呆。
傅萱是哭得最甚的,那模样就好似天都塌了。傅睿晨虽然也陪着她,但又要顾着他父亲,因此依旧是应奇凡担起了陪伴傅萱的责任。
小丫头不敢一人睡在月影居,应奇凡便在月影居的偏房住下,夜夜哄睡了傅萱自己才回房。
那几年,是剑庄最红火的日子,剑庄的铸剑和藏剑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每年来剑庄求剑的人不胜其数。
应震、傅明锡再次决定动身去西部,这次依旧是带着应奇凡和傅睿晨。周西儿走后,剑庄的事都落在刘彩云身上,好在周西儿未雨绸缪,两年前便给刘彩云推荐了何忠和张修平二人。不用想也知道,在好些年前,周西儿就开始培养接管之人,希望在自己走后有人能替刘彩云分担。
这是他们第二次出行,傅萱望着远行的车马,不再像从前那般哭闹。她过去问过母亲,父亲他们为何总出远门,周西儿说海上半生漂泊不定,朝不知夕,父亲们一直在寻找一处最能让人踏实的地方。
那时候傅萱不懂什么叫朝不知夕,因为只有她从一出生就在剑庄。她不会知道,那些海上的人,可能早起还是好好的,到了日中就遭人打击消失在茫茫大海。他们拼搏了半辈子的财物也随着打劫或者沉船瞬间消失殆尽。这种不安的感觉,他们都深有体会,所以应震才会想着在陆上寻一处安居,这才有了隐逸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