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5.飘落的灰烬

我倒是意外了：“你信我说的这些？不会觉得是我精神出了问题吗？……那真是太好了。你说你从小经常梦见这条街，相信的人也很少吧？说实话我原先也不太相信，毕竟你说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城市。但是现在自己也碰到这种怪事，不由得不信。”

“除了你，我没跟其他人说过我的梦。”他拿过一旁的画夹，从里面抽出一幅画递给我，“这是我今天刚画的。”

我接过画仔细观看。这幅画构图和上次落在我家那一幅差不多，只是上了颜色，所以那一幅更像是这一幅的草稿。不过这颜色上得依旧很脏乱，火红的枫叶卷噬着97号公寓那变形扭曲的建筑，那破旧的墙面……竟有些像我刚才幻觉中出现的场景。

“这……就是你梦里见到的场景吗？”

他点点头：“从很小的时候，就每夜每夜反反复复梦见这些场景，根本没法睡好觉，困扰我很多年了，只有画下来，才能让我稍微感到轻松。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找到了这里，就能让噩梦消失，不过现在证明了，并没有什么用。不管我做什么，这个梦一直在纠缠我。”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你应该去找个医生看看。”我终于知道了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憔悴的原因。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很虚伪，明明出现幻觉的是我，却建议他去看医生，着实奇怪，“为什么这栋公寓会是这样的呢？你的梦也是，我的幻觉也是……可是先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幻觉。”

“你一直住在隔壁，知道这条街的所有故事吧？跟我说说。”

“什么故事？我不知道啊。”我也迷惑了，“如果你想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问我就对啦。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见，没法给你什么建议。”

他笑笑，收起画，站起身来：“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既然不知道，就回去好好学习吧。”

说着，他头也不回，朝着公寓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那你老神出鬼没的，又查到了什么呢！”我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大声说。

既然孔嘉古走了，我也没有在这里继续呆下去的必要。我坐在长凳上，盯着97号公寓呆呆看了一会儿，想起刚才的场景，越看越怕，吓得一溜烟飞快跑回家，生怕跑慢了就会有什么从后面追上来似的。

回到家，我再也做不下题，满脑子乱得浆糊一般，便跑到画室看母亲的画。

每当心情烦乱的时候就喜欢看母亲的画，看看画，也就平静下来了。

画室里静静的，阳光从窗户外面斜斜照进来，打在母亲未完成的画上。我急忙把画架移到荫处，怕被晒坏。

母亲这次的画是人物画，画面上是个干净的男生。母亲平时主要画的是风景，很少看她画人物肖像，但每年她都会画一幅，也不知道是以谁为模特，眉眼似乎都差不多。而且母亲明明没有见过孔嘉古，可画上的男生气质和神态都颇似他，尽管长相毫无相似之处，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转头一看，一眼看到了窗户下摊放着孔嘉古的炭笔画。奇怪的是，画上落了很多灰烬，像是烧什么东西飘落下来的，显得画面更是脏乱。

——哪来的灰烬？是从窗外飘进来的？我四处查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按理说母亲平时爱干净，每天都让张阿姨来打扫，自己画完画也会将东西收拾得有条不紊，不会允许任何画上落下那么多不干净的东西。

我到垃圾桶抖掉灰烬，又仔细检查窗户，发现关得很好，蚊子都飞不进来，怎么会飘进来那么多灰烬？而且只在这幅画上，别的地方丝毫没有。我又擦擦窗玻璃，突然感到有些不对，退后几步整体看看，才发现，孔嘉古这幅画上面的风景，正是从这个窗户望出去的街角97号公寓！

画虽然凌乱不堪，可是角度一丝一毫不差，尽管画面线条多有变形，但97号公寓的轮廓和角度却是极其精准。我终于知道父亲看到画时在咂摸什么了。他这幅画到底是在哪里画的？说是做梦梦到的，那就更细思极恐了，为什么会梦见从我家画室看到的97号公寓呢？

不久，父亲和母亲遛狗回来，我便将李老板打电话的事情跟父亲说了。

父亲拿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是吗？我看看老李什么时候给我打过电话。……你搞错了吧？根本没有！”

“？”我拿过父亲的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发现这一周内还真的没有李老板的通话记录，最上面一个是与母亲的通话，而且时间还是昨天，今天其实一个电话也没有。

“怎么会？”我纳闷了，“明明刚才我接了电话的，早知道我就录音了！”

父亲给李老板回拨了个电话过去，故意开了免提，问他最近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却情绪稳定，表示并没有什么事发生，今天他也根本没打过电话给父亲，还问父亲这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跟之前接到他的电话时语调截然相反。

——难道又是我的幻觉？莫非真是刷题刷傻了？

我不甘心，转身又跑到隔壁公寓去看，可是这回在院子门外就看到阳台上跟万国旗一样晒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到处干净整洁，哪有破败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我敲敲脑袋，有点难以置信。

正打算转回去，却看到门外的草丛里掉了一张卡片，原本以为只是别人扔下来的小广告，捡起来正想要随手扔进垃圾桶，可是瞥了一眼，发现竟然是一张崭新的97号公寓的门禁卡。

——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在这里？是谁掉的？

于是我坐在门禁前的阶梯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待失主。等了许久，竟然没见到公寓有任何人进出。按理说这样的周末，就算不上班，也总会出门活动，为什么那么久，竟然连一个租客都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