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9.法国梧桐
过了一会儿,孔嘉古问:“为什么你爸会说那栋公寓里不能住进十个人?那么奇怪的规矩,合理吗?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爸只是说那栋公寓有这个规矩,却从来没说过为什么,我也不懂。如果我爷爷还在的话,他一定知道,他是本地考古所的,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尽管我爸不让我看爷爷的东西,但我其实时不时偷偷去翻我爷爷的资料。”
“有什么收获吗?”
“爷爷书柜中的资料零零散散的,关于这条街的不多,可能是收藏在什么地方我没发现。既然你说了,我就想办法帮你找找看。”
“那真是太好了。”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又从信封里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条来,递给我,“作为感谢,这个送你。”
“怎么跟逗我家狗子一个路数。”我心下嘟哝,并没有接,伸头过去眯眼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张市博物馆梵高特展的票。
“谢谢啦。”我说,“我觉得你才更应该去参观学习大师作品吧,瞧你的画,把枫叶画得像喷火一样,到底画的是枫叶还是火呢?”
听到调侃,他倒没生气,反而收了假笑,脸上莫名有了种被理解的释然和轻松,微笑道:“那要不然下次一起去参观?”
“得了吧你,别太贪心。”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票,笑道,“撸了我家狗还不够?”
“因为你家的狗和它的名字一样好玩嘛。”
沉默了许久,他又说:“你有没有想过这条街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什么?你说枫叶街?”我说,“为什么叫这个我倒没想过,就是觉得这名字也起得挺幼稚的,种了一条街的枫树就叫枫叶街吗?那如果种凤凰花岂不是更好?直接叫凤凰街了。种了板栗树就叫板栗街,种了芝麻就叫芝麻街……也挺好的,听起来就好吃。”
“我在想,万一枫叶街的名字跟这些枫树没关系呢?”
我顿时哈哈大笑,然而笑着笑着好像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仿佛勾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丝碎片,不禁陷入了沉思:“对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听我爷爷说过,这条街在他那个年代是没有枫树的……”
孔嘉古抬头远远望着街边的两排枫树:“是吧?你看这些树,树龄明显不超过三十年。”
我猛然想起什么,站起来匆匆对他说:“我回家查点东西,先告辞。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情透露出去的!”
急急忙忙回到家,客厅一片寂静,只有张阿姨在厨房忙忙碌碌。
“哎?张阿姨,客人走了吗?”我问张阿姨。
“什么客人?”张阿姨探出头说,“我来了一个多小时了,没看见有客人啊。”
那岂不是在我出门不久张阿姨就来了,怎么会没看见客人,莫非李老板跟在我后脚也出去了?
“那我爸呢?”我问。
“我不知道啊,他们这个时间不是都要去遛狗的吗?”张阿姨说。
“可是今天去遛狗的是我!家里来了客人,他们应该不会出去的!难不成他们跟着客人去了隔壁公寓?”
“哦哟,我来的时候客厅整整齐齐,多余的水杯也没有,烟灰缸也没动过,哪里像来了客人嘛?”
那之前来的李老板莫非又是幻觉?就像那个根本没有通话记录的电话?
来不及细想,我赶紧上楼,到爷爷的书柜里翻找,前后翻看他留下来几本旧相册,终于找到几张在家门口和院子里拍的老照片,当时街边种的明显是法国梧桐,而非现在的枫树。
我拿来放大镜仔细查看,不但看清了那些法国梧桐,还看到了隔壁97号公寓周围母亲说的几条柱状物,其中有一根就竖在现在公交站前的大路上,位置果然和孔嘉古画上的一模一样。然而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图案。
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呢?当年种满了法国梧桐的街道,为什么会被叫做枫叶街?是什么时候开始叫这个名字的?如果这是翻新过才叫的名字,那这条街以前又叫什么?
我将照片从相册中拿出来,翻过背面看落款。老人家的照片背面果然都用钢笔标注着拍摄时间和地点,然而纯蓝钢笔的字迹经过岁月洗礼,早已经泛黄模糊不清,看字形轮廓,实在看不出有哪个像“枫叶”的字样,只是依稀看到了一个“街”字。我用放大镜辨认了许久,渐渐地看出几个字来!
——封业街!
……这是什么意思?封疆伟业?北魏大臣?还是商行关张?
一丝凉气悄悄爬上我的脊背。我隐隐感到,这三个字远非我想象的那些意思,可能背后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楼拉,你在干什么?”父亲推门进来,看到我,“不要随意翻看你爷爷的东西,这还不是你能看得懂的。爷爷资料太多,好不容易整理好,可别翻乱了,赶紧学习去。”
“爸!你去哪了?跟隔壁李叔叔出去了吗?”
“我开车带你妈去了趟美术馆。跟隔壁老李又有什么关系?他来过?怎么不提前打一声招呼?他现在在哪?”
——又是这种奇奇怪怪摸不着头脑的事!果然又是幻觉吗?
我感到有些无力,便说:“没事,开玩笑呢。那天晚上妈妈说以前这条街道和现在有点不一样,我就来翻爷爷的老相片确认一下。”
“你妈又跟你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我拿起那张照片给父亲看:“这条街以前明明种的都是法国梧桐,怎么全铲平了改种枫树?是种上了枫树之后才叫枫叶街的吗?”
父亲拿过照片,思索许久:“以前这条街种的确实是法国梧桐,后来翻新街区才改成枫树的。这种树档次低、招虫、花絮乱飞,好多地方都不种它了,安全隐患很大,还是枫树好,红火、吉利。”
“莫非是因为这条街叫枫叶街,所以翻新时才刨掉法国梧桐改种枫树?”我问。
“大概……也有这个想法在里面吧。”父亲说。
“那就奇怪了,是先有枫叶街之名,还是先有树?是因树得名,还是因名种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