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无害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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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致中国读者

你们好,我是写小说的崔恩荣,很高兴认识大家。

身为作家,自己的书被翻译成另一种语言,走向外国读者,我总觉得像在做梦。当然,不管想多少次,不管怎么去想,对于作家来说,译本的出版都是愉快而甜蜜的经历。

这次我的小说正准备飞向各位中国读者!我不由得想起十年前去上海复旦大学参加学术大会的往事。除了学术大会,我还在上海和近郊参观了几天。享用到了种类丰富的食物,即便是不吃肉的我,也有很多能够享受的美食,茶香酒香沁人心脾,别有风味。尽管中国和韩国有很多相似之处,然而我作为外国人,依然可以在这里感受到异国之美。

在访问中国之前,我结识了中国朋友。这位在法国相识的朋友竭尽全力帮助过当时陷入困境的我。我永远记得多亏了这位朋友,我才摆脱危机,继续平安地旅行。朋友大汗淋漓,竭力帮忙的样子深深地感动了我。写作中篇小说《祥子的微笑》的那个夏天,我也曾与中国朋友们共度时光。其中一位中国朋友,我们相处日久却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因为朋友不懂韩语,我也不懂中文。写作中篇小说《韩志与英珠》的时候,我写下了韩志和英珠往草丛里扔鼻涕虫的场面。那位中国朋友觉得路上的鼻涕虫很可怜,劝我扔进草丛,我记得自己在夜深人静的路上徘徊良久,也这样做了,后来就把这件事写进了小说。

我有段时间还做过韩语老师。成为作家之后我也继续教韩语,当时遇到了很多中国学生。虽然韩语和中文很接近,不过因为语序不同,作为外语来学习也会遇到很多困难。我想起了那些明知困难仍然认真学习的学生。我算不上优秀的老师,可是那些中国学生对我总是很亲切,很热情。真希望那些朋友当中有人能读到这本书啊。

我想,如果把彼此的存在单纯地看作国家对国家的话,那样会错过很多东西。当我们持着肤浅的方法,简单一般化或带有偏见的时候,事实上我们什么都不能理解。我想,当网络发达到即使遥远的世界也感觉触手可及的时候,我们可能会以错误的方式,误以为彼此“很了解”。其实,我们和生活在那个国家的人们并没有建立任何关系。当我们轻易相信彼此了解的时候,就陷入了容易受伤的境地。

我们真的彼此了解吗?我们真的想要理解吗?通过写小说,每次我都能切身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有多么遥远,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完全理解彼此。有的人表面看来毫无缺憾,内心深处却满是伤痛;有的人比谁都自信满满,却也有悄悄落泪的时候。每个人都因为固有的经验和创伤形成自己的纹理,他们的内心就是人类尊严的证据。

如果不加努力,我们很可能随随便便就将人的存在、某种集体轻易还原为一个对象。如果我们将人还原为一个肤浅的对象,那么对于无力的存在、沦为歧视对象的存在的暴力,也就获得了合理性。纵观人类历史,战争和暴力不断重复,而我们真的能够从中获得自由吗?我想,如果我们忘记他人具有与我们同等尊严的事实,如果我们忘记他人也是具有深刻内涵的存在,那么令人痛心的历史必将反复上演。我的小说反映了我的这种想法。

我经常收到这样的问题:“您写的是什么小说?”起先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回答说:“我写的是普通人的故事。”我主要写作表面看来平平无奇、没有什么故事性的人们的故事。这些人物的心里渗透着我在生活中感受过的感情经历。在读者能从我的小说人物的心里体会到共鸣的瞬间,我们将在彼此看不见对方的地方相遇。

初次见面很高兴。能与中国读者分享这意味深长的经验,我感到喜悦。感谢将我的作品翻译成中文的译者。希望我的书能够走进读者的内心深处。这就是我要说的“作家的话”。谢谢。

崔恩荣

2023年2月于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