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善良如他
一点点微亮的寿元浮沉沉，飘荡到了吴超群的眼前，与他近在咫尺。
巨大饥饿之感几乎摧毁了吴超群的理智，他沉重着呼吸，以坚韧的精神缓缓压制一口吞吃了它的冲动，只是在思考片刻，慢慢伸出手去触碰。
接触一瞬间，一段通灵律令的咒言似在耳边响起，这是寿元的主人开始勾连。
这一段熟悉的咒言，吴超群倒背如流，他只是口中发出轻轻的敲击声，就击中了对方咒言的关键节点，打断了对方的施法。
这点寿元，就与主人断开了联系，落在了吴超群的手中，像是被狡猾黑鱼偷走的鱼饵。
寿元从手心渗入吴超群的体内，令他债台高筑的寿元负债减少了五年。
命格之中的黑气，似乎也减少了一点点。
当吴超群确认了这一点，越发的狂涌的饥饿感无可抑制地冒出。
附近的寿元之光全被他收拢，不过就当吴超群想要将它们全部夺取的时候，忽然停下了动作。
这些钓鱼的弟子，令吴超群想到了一年前的自己，物伤其类，他迟疑了。
仇人纵然是要杀的，但是对不相关者下手，设身处地来看，他又与设法抢夺自己命格的胡邪子、胡超群之流有什么区别？
堕落是一条捷径，丢失人性未必是一件坏事，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吴超群停下手。
很快，他感觉到侥幸，他仅剩的一点底限，或许帮了他一次。
十六万年寿元的负债，绝非这里零零碎碎、一年五年的寿元鱼饵能够弥补，而且大肆抢夺，定会引起上面的怀疑。
如果因为饥饿而失去理智，就会忽略这样可怕的后果，引起巨大的麻烦。
吴超群压制对附近星星点点的寿元之光的渴望，转而考虑怎么在万兽宗弟子的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这里。
按照着记忆，他再一次往上攀登，很快来到一处。
岩壁上长出的几株洗髓枝坚硬如乌铁，依然如故，在他来这里捡去那一块白布之后，恐怕后面再也没人来涉足过了吧。
记忆之中，从这里得到的那片白布进入了他意识之中，一开始还不觉得奇怪，但是现在，就连骨龙析出的物件，也不过是紧紧贴附在他的身上，而不能收入意识之中，这就让吴超群认识到了白布很可能特殊。
只不过白布不见了，现在他意识里面的，是被他称为生死簿的一张白纸。
吴超群心中也在怀疑白纸与白布是否有联系，但是没有证据，而以他现在的见识，也无从推断它的来历，暂时也只能当成见怪不怪。
此时吴超群所在的位置，能隐隐听到上面的一些动静，他小心蛰伏起来，想着离开的办法。
一大团寿元之光，慢悠悠地向他靠近。
吴超群皱眉看着它，这是哪一个冒昧的家伙，拿这个来考验他？
他没动，寿元之光却猛然闪耀，忽然扑向了他，目标很明确……
吴超群疑惑，究竟是某人学艺不精，还是自己究竟哪里吸引到了它？
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它送上门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除非是硬给。
吴超群伸手一把将它摄住，先观察它。
这一团寿元之光庞大且明亮，这代表着寿元的主人舍得大量的寿元来钓一个机会，有着赌徒的心态，心态焦急莽撞。
急，则容易毛躁，这是吴超群自身得到过的教训。
看着那一大团寿元之光，吴超群心想，能够通灵出什么样的灵宠，主要看本身的命格特性，而不是靠寿元数量取胜。
用大量寿元通灵，这又是哪个师傅的教的，这样误人子弟？
吴超群轻轻一召，这一团寿元便落在手中。
通灵律令的咒言忽然变得急切，显然寿元的主人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鱼饵被触碰，心情极为迫切。
熟悉的咒言再次在耳边响彻，吴超群心中波澜不动。
他马上察觉到，自己比这个人更加懂得通灵律令，只因他的好师尊胡邪子曾经教过他许多施展通灵律令咒言的诀窍，最起码的要求，就是需要有急有缓……而这个人，很显然是一只没有经验的急切菜鸟。
今年万兽宗的新人，就这种水平吗，师傅是怎么教的？
吴超群心里想着，又想到自己的好师尊胡邪子，吴超群的眼神便阴暗了下来，与此同时，对方的通灵律令越发急促，似乎不把吴超群当成仙灵意志降服誓不罢休。
吴超群冷笑一声，这家伙还真是学艺不精，怎么把自己错当仙灵意志了？这通灵律令难道是师娘教的吗……
嗯？
就在这时候，附近又有好几团寿元之光向吴超群靠近，也把他当成了目标。
接二连三的寿元之光撞了上来，通灵律令像是无数个苍蝇围着他嗡嗡嗡，这些人都把他当成仙灵意志在降伏……吴超群脸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说一个人的灵觉把他当成仙灵意志，可能是学艺不精，如果是两个，可能是同一个师傅教的，但是有很多人把他当成仙灵意志……那么，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他真的就是仙灵意志？
吴超群一时愕然。
想到自己是负寿体质，而仙灵意志则是借寿复生，两者都是死而复生，硬说气息相近，也是说得通的。
吴超群心中古怪极了，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的舌头轻磕牙齿根部，开始介入对方的律令施展，趁机敲断了对方的连接，像是偷走了鱼饵的游鱼。
现在，吴超群只留下其中一股联系，并且慢慢进行一种引导和改变。
万灵窟洞口，万兽宗的新人林凡似乎被一股巨大的惊喜砸中脑门。
他下了巨大血本，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效果，在一阵阵微微的恍惚之中，他察觉到一个似乎背生巨大骨头翅膀、腰缠骨带的仙灵，吃下了他的寿元诱饵！
背生双翼，这是天界修罗？还是地狱罗刹？
这两者的品阶都在紫色，很是强悍，许多早已入门的师兄都未必能够通灵出来。
然而这个仙灵的形象与它们有些类似，但也有着不同。
不过六道论之地的仙灵千奇百怪，以前没有见过、没有记载的也很多，林凡没有觉得奇怪，而且林凡看到它的身边有淡淡的紫色光芒闪过，绝对不会有错的！
是紫品仙灵，他要一鸣惊人了！
林凡激动地加快通灵律令的施展，他迫不及待想要与这一尊仙灵结契，以至于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通灵律令与对方同步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个可怜的孩子穷追猛打，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随着以三十年的寿元为结契约定，以及后续每年十年寿元的供养为条件，他与这一尊仙灵建立了稳定的联系。
吴超群发现对方真的能够与自己结契，难道他真的成了某种仙灵？
这个结果，令吴超群苦笑不已。
他有着负寿元的体质，像是仙灵怪物一般借着寿元而复活，是否也被六道之地归于仙灵一类的存在？
一时间吴超群也不得而知。
耳边的召唤越发急切，吴超群知道，这是初尝成功的菜鸟，迫不及待想要召唤自己这个灵宠显世了。
但是他肉体凡胎，怎么可能经过通灵而出现？
况且结契约定在他的引导之下暗暗修改了，他可以不听从对方的召唤，反而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万灵窟外，林凡已经急赤白脸，连连施展通灵律令召唤却连连失败，狡猾的灵宠居然不受他的召唤，他给的寿元和后续的供养白给了吗！
“……啊！”
连续施展通灵律令，令林凡的体力和精力彻底见底，一下跌坐在了地上，附近的师弟看到这一幕，连忙将他扶起来，关心地询问：
“林师弟，又失败了吗？”
“……没有，我已经成功了！但是……但是召唤不出来……”林凡咬着牙齿，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众人都可怜地看着他：
既然通灵成功了，怎么可能召唤不出来？
显然是林凡嘴硬，实际上没有成功。
“再过几天就是宗门的通灵觉醒选拔了，大家可要继续加把劲啊，争取真正加入宗门！”
为免说出真相，让自尊心很强的林凡尴尬和失落，大家不再询问，而是互相鼓励起来。
见大家不信，林凡很郁闷，内心闷闷不乐。
而吴超群看到了这一幕，听到了通灵觉醒的选拔的消息，心想：
又到了万兽宗一年一度的通灵选拔，自己在万灵窟底呆了已经快一年了？
按照当初的承诺，他每年需要供奉一大堆仙灵的寿元加起来是十三万三千多年，如果是这样，过不了几天他的负债又要翻倍了，那些讨命鬼对命格的侵蚀速度恐怕会加倍，他的命格抗不了多久。
吴超群心知，自己必须想一些办法来解决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附近的寿元之光，又开始向着吴超群蠢动，面对这些前仆后继、烦不胜烦的寿元之光，吴超群观察着它们，目光连闪。
如果自己作为一个中介，帮助这些迫切与仙灵结契的废材实现愿望呢？
而他，或许也可以将一些债务转嫁出去，实现以租还贷。
虽然能够直接抢，但吴超群还是决定提供一些真实的帮助。
善良如他，大概也只能邪恶到这种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