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听得竹笑不负此生
那时候这座小山除了附近的城隍庙就只有着一座小竹楼，楼里有个酿酒的人。他叫杜轩，十五岁，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常常看着竹林出神，眸子里带着竹子的坚毅。这竹子长得好生奇怪，没有一棵是直直的，而是稍稍弯曲，屈竹为笑，他把这片竹林子唤作笑竹林。
他太爱这片笑竹林，他酿造竹酒之后会和竹子们讲故事，讲山下的村庄里的两个小黄狗天天追着他跑。他酿的酒是竹酒，将高粱酒经过三次重蒸，再取这山林里上好的竹叶和其他药材放置在甑桶中，竹叶和药材的灵气便与酒交融。正是因为这酿酒技艺，十三岁师傅过世之后，他也能靠着卖酒生存下去。
这里竹灵感觉每次杜轩叫竹笑的时候，就像在叫自己。每次杜轩自言自语，说竹笑卖的有多好，她就来听这个小伙子解闷讲的故事，闻着杜轩的酒香，她很想尝尝这酒的味道，也很想和这个凡人聊天听他讲故事。有一天，杜轩下山送酒，竹笑变换成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偷偷的溜进去喝酒，那天门外的大黄见到一个姑娘进去了，就没出来，它不敢叫，它打不过。
杜轩推门而入，一个漂亮的姑娘醉倒在酒坛旁边，睡得呼呼作响。那晚竹笑睡在二楼，杜轩和大黄聊了一晚的人生理想。她喜欢这个姑娘，他想了很多，他想一个能喝酒的姑娘是多么厉害，看样子是喝了一坛酒，他曾说过要找一个能喝过他的老婆，不过也是想想，等她醒了在给他送回去。
从那天以后，竹笑就在这里住下了。她告诉杜轩，他家人在乱世中被杀害，之后自己一个人逃离到这里，渴了就喝了他的酒-。
“你没尝出这是酒，还喝了一坛。”杜轩傻笑着说，他不信有人渴了和了一坛酒。
竹笑摇摇头说道，“没喝过酒，感觉很好喝，就喝了很多。”
……
之后，杜轩酿酒，竹笑喝酒，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三年后，战火烧到了这里，那座城隍庙被残忍血洗，而这些人都是杜轩的师门兄弟，他的师傅是医师和酒师，但师傅去世太早，他只学了皮毛。
“阿轩，可以不去打仗吗？”竹笑给新酿的酒，盖好封纸，一下一下的糊上泥巴。
杜轩一把从后面抱住竹笑，抱得很紧，不舍的说：“我得去，我得为我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弟们报仇。恶人如鬼，我必须得替天行道。等我回来再为你酿酒，丫头，我知道你非常人，回到你的世界，等到这世界和平我们在一起喝酒谈天，唱歌论道。”说罢，杜轩吻了竹笑的脸庞，松开手，转身离去。
竹笑没有说话，也没有挽留，依旧在糊着泥巴。
那之后，战火逐渐扩散到整个国家，硝烟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弥散。
杜轩加入抗击侵略者的军队，从小除了和师傅学习酿酒，也学了点道术皮毛。略知些天文地理，观星辰可知天气。帮助队伍预报天气，救治伤员，经历了不计其数的生生死死。一年后，杜轩带着一个团的队伍穿插到敌人的纵深，回到了这昔日的城隍庙中。
庙里散落着炮弹炸起的砖石，野草从弹坑中探出头来，大殿依然没有了昔日的祥和，一群流浪汉在他们来之前，悄悄的从后面的破洞中溜走。
“团长，敌人已经被我们暂时甩开了，他们会跟着二营长越追越远。”，一营长王大明高兴的说。
“我们，原地休息一刻钟。”
天色渐晚，夕阳照射在残根断垣上，让墙上的血迹更加刺眼，映射到战士们的心里。
竹笑在竹林里感受到了陆轩的气息，离她很近。但她知道，他不是来找她的。“哼，不见也罢。”
杜轩一行人，快速的离开。下山后，他回望了山腰那片竹林，竹海起起伏伏，像是她的身姿。他转头离开，眼中多了些晶莹。
“快走，我们必须得提前到达目的地。”动身之前杜轩给队伍算了一卦，不出所料是“大凶”，这种卦象，他已经算出了几十次，这意味着，这些弟兄又得死伤大半。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占天时地利以减少伤亡。
一个小时后，入夜，山林的风大了，四十里外的竹笑喝着酒，酒已经不多了，人还没有回来。
杜轩看了天色，感受空气的湿度，他知道不久将是一场暴雨。如果可以需要寻找一个避雨的地方暂时休息，他们必须保持体力用于战斗。
“停”，杜轩示意队伍停下来，林子里一片寂静。
“大家休息下，吃点干粮。按照我教你们的方法，调整下呼吸。”急行军让，战士们有些疲惫。
“王彪，你和二狗一起去前面侦查下，小心点这山上的动物，别惊动他们”，杜轩贴着王彪的耳朵说道，还从怀里拿出一块干粮递了出去。
“谢，团长”，王彪将干粮塞进兜里，撇头示意二狗，两人钻进了树林消失不见。
杜轩坐在石头上若有所思，猛吸了一口空气，不对，有血腥的味道，很淡，是从远处传来的。他的记忆中，翻去前面的小山，是李庄。他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可能发生的情况，杜轩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粗粮饼子。吃完这一顿后他们就没有粮了，好在目标就在前方。
能飘散到远处的血腥味意味着在哪里有许多生命离开这个世界。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无疑给这次任务增添了难度。
片刻后王彪和二狗回来了，怒气写在了脸上。
“都没了“，王彪愤恨地说。
“整个村子都被杀了，尸体还留在村里。”，二狗的抽泣的说到，用手不停的擦着脸上的从眼睛里流出的眼泪。
杜轩有力的稳抓住二狗的肩膀，抓捏住二狗的肩部，沉重眼神中带着凌冽的杀气。
杜轩紧握住拳头，沉重的说：“稳住，继续往前探探，快到目标点了，打胜了这次，这些狗东西，就没了打我们的武器。
杜轩他们得到情报，敌人在这里囤了大量的军火，足够一次中型的战役，而杜轩的队伍需要休整，干掉了这个军火库，就有了喘息的机会。
深夜，他们来到敌人的军火库远处。
杜轩看着身旁的战士们脸上多多少少看到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人生在世谁不想多活些时日。但他知道所有的想法，在他下令攻击的时候都抛到脑后。这么多年，他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爷爷来了，狗日的。”
杜轩他们在深夜攻击了军火库，接近大半个团的队伍穿插到敌人面前，一个个战士选取最快速也是最壮烈的方式破环着这里的军火。每个战士背着的炸药包都派上了用场。
城外的爆炸声让城里熟睡的百姓熟听若无，但周围的敌人炸开了锅，拼命的向这里靠近。
敌人指挥部，敌人的指挥官不停的抽打着他的下属。
“这就是你说的，苍蝇都飞不过来。”
二十分钟后，杜轩知道要撤退了，尽可能的炸掉所有的军火，一行人快速的向山上突围。
乌云遮住了月亮，火光更显得明亮。已经可以听到敌人的卡车的声音。
竹笑一个人在弯弯的竹子上坐着，听着远方的枪炮声。眼中的晶莹缓缓的滴在竹叶上，滑落到地面的水洼里。他知道今后再也看不到杜轩了。
一颗子弹打在了杜轩的左臂上，惊得竹笑从竹子上滑落。她用心念告诉陆轩，让杜轩呼唤自己一声，她就可以来帮助杜轩，这场战争不是两个国家人的战争，也是两个土地上所有生灵之战。但灵是在人之外，没有人的寄托，灵是不能出现的。这是物灵的法则。
杜轩听到了竹笑得心念，嘴角多了微笑，随后喊道：“二狗，跑快点，别让这群王八蛋撵上。杜轩觉得天地坦荡，他从来没有怕过，只是这次更加不怕了。
一颗炮弹在杜轩得后面爆炸，炸断了杜轩得一条腿。
“团长”，一种人冲了上来，给陆轩绑上了止血带，背着陆轩向山顶跑去。
竹笑第一次体会到心碎得感觉，原来最疼的不是身体伤痛，是由内向外得撕扯。“你还是选择离我而去。”
敌人没有冲上来，有的是千百颗炮弹，将小山顶炸得稀碎。
竹笑嚎啕大哭，翠竹摇曳，风雨凄鸣。
雨水在弹坑里激打出一朵朵红色水花。竹笑不敢去看，竹笑从远处偷偷的看着那座山，一个个不愿离去得魂魄，停留在天地之间，守卫者江山。
莫惧家国无人守，千里英魂卫河山。
雨声渐细，乌云退却，月色清冽，远处东方地平线上一抹亮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