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馆（一）
还是那间酒馆，而且少见的坐满了人，当马拉带着鲍蒙推开门的时候，响起一片起哄声。
“嘿！伙计，这是你的女伴吗？”
十八世纪的酒馆是男人的地盘，正经的女人不会来这种地方。
所以，当一位模样标志、看上去还颇有身份的女士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必然会产生狼群效应。
马拉没好气地道：“说话客气一点，这位是鲍蒙骑士。”
这下，酒馆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因为鲍蒙的性别一直是热门话题，国内外都热门的那种。
虽然这种事几乎每次出门都会遇到，但是鲍蒙的心情还是下降了五个点。
鲍蒙道：“今天大家都很闲？”
“不是闲，是开心。您好，鲍蒙女士，我是马拉最好的朋友富凯，让·富凯。”
鲍蒙：“你想跟我决斗吗？”
富凯笑得露出一排牙花子：“能有机会跟您决斗，是我的荣幸。”
鲍蒙的脸更黑了。
马拉没好气地踹了富凯一脚：“你胡说什么呢！鲍蒙骑士可是一位剑圣。”
“不不不，亲爱的马拉，莉雅·德·鲍蒙骑士可是一代传奇！你可不能剥夺我近距离接触女神的机会！”
“滚！一边去！”马拉一把将他拽开，又请鲍蒙坐下。
男人们纷纷围拢过来。
被叫来帮忙的苏珊娜托着满是酒杯的托盘，费力地挤过来，重重地把托盘砸在桌面上：“莉雅小姐，酒馆这种地方，不是你这种人儿来的。”
鲍蒙道：“我是骑士，另外，我是男的。”
“男的？看看你的小脸儿！我身上的皮肉都没这么白！还有胳膊！你的胳膊有我粗？”
苏珊娜不信。
酒馆这种地方，从来就不缺醉鬼。
她真心不希望面前的可人儿被那些大老粗冲撞了。
鲍蒙道：“我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
苏珊娜道：“相信我！你那玩意儿，还不如一块砖头好用！”
男人们起哄起来：“哦，苏珊娜！难得鲍蒙骑士来我们这里！就别说扫兴的事儿了！”
苏珊娜立刻叉着腰，大声道：“我警告你们！收敛点儿！不然，我要你们好看！”
“好好好！亲爱的苏珊娜，我这里还要一杯麦酒！”
“我这里也要！”
“我也是。”
苏珊娜又骂骂咧咧地忙活去了。
鲍蒙只能收拾心情，道：“我听说你们在讨论王储妃殿下。我能加入吗？”
富凯挤到鲍蒙身边，道：“哦，当然没问题。对了，亲爱的鲍蒙骑士，你见过王储妃殿下吗？”
鲍蒙骑士道：“我还以为，你们会讨论殿下的主张。”
男人们大笑起来。
富凯道：“因为王妃殿下已经做到了最好了呀。”
男人们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如果国王陛下能接受王妃殿下的意见就好了。”
“这种事，又不能说情。我们只需要等最后结果就好了。”
“老实说，我一点都不想听到新的财政大臣颁布新的财政法令。”
鲍蒙道：“我以为，不让你们吃面包，你们会生气。”
富凯道：“你吃过我们的面包吗？”
鲍蒙点点头。
“那你吃过土豆吗？”
鲍蒙听懂了：“土豆蒸熟了就可以吃。味道挺好的。”
富凯道：“还可以碾碎成泥，用牛奶和着吃，有条件的加盐。不管怎么吃，都不会像面包那么拉嗓子。”
这个时代大多数市民吃的面包都是没有过筛的。灾荒之年甚至还有商贩在面粉里加麦麸、木屑甚至是碎石子，为的就是增加重量。
就是这种以次充好的面粉，市场上还经常缺货。
至于宫廷里面的白面包又被叫做皇后面包，是用过筛七次的精面粉做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
鲍蒙：“你吃过？”
“当然！”苏珊娜的声音传来，“奥地利的土豆商人亲自教的呢！”
“奥地利的土豆已经到了巴黎？”
“是啊是啊。”
“今年的土豆？”
“当然是去年的。”苏珊娜道，“奥地利今年土豆大丰收，他们的地窖装不下去了，加上王储妃殿下要求，才运到巴黎来。”
苏珊娜无法描述，当时她在市场上听到奥地利商人说这话时的震撼。
现在同样的话，再次从她自己的嘴巴里面说出来，苏珊娜依旧心情复杂。
法兰西人正在挨饿，而奥地利人的粮食却吃不完。
最惨烈的对比莫过于此。
富凯道：“亲爱的苏珊娜，我相信用不了几年，法兰西也会种满土豆。那时候大家就不会挨饿了。”
苏珊娜没好气的道：“就怕上头的大人物们又要求收税。什么谷物的价格越高，农民种植谷物就会越加积极。哈！”
鲍蒙眼神微闪。
果不其然，酒馆里抱怨声四起。
有人大声道：“到最后肯定要收税的。没有税，那些贵族领主们连觉都睡不好！该死的！贵族老爷们拿地租剥一层皮。包税官又拿着长长的单子，挨着个收这个税那个税。最后能给我们剩几天口粮，还要我们感恩戴德呢。”
“就是就是！”
一提到税，立刻怨气四起。
“土豆产量这么高，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收税！会不会颁布特许令！”
“我就怕那些商人会不会跟囤积谷物一样，囤积土豆。”
“就是就是。”
这也是巴黎市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都知道农民的收入要先缴完税，然后留出来年的种子和自家的口粮，再最后把剩下的拿到市场上去卖。
按照路易十四定下的相关法令：农民只能去市场上出售谷物和其他粮食；在一个市场上如果报出了价格就不能轻易抬价；同一批粮食，只能在三个市场上出售，如果前两个市场上没有卖完，那么第3个市场上无论如何都要出手，哪怕价格被压得很低……
法兰西王国对谷物的管制非常严格，并带有严重的政府干预性质，表面上看，对人民十分友好。
但是另一方面，王室又经常任命各种特许商人，比方说，谷物商人就必须拿到特许令，否则，一旦被告发又拿不出特许令，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被处死。
这种特殊的机制，很容易导致垄断，也很方便商人囤积谷物。垄断能方便王室收拢资金，可对于人民来说，简直就是毒酒。
所以也别怪法兰西人民坚信，就是因为谷物商人们为了攫取暴利，偷偷的囤积谷物，人为制造饥荒，导致他们常年买不到面粉和面包，只能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