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龙,纹身的男孩
仁理纹身纹了一天两夜。
六位纹身师,在店里吃了金主点的四顿外卖。
师傅六人纹到后期,皆是眼冒金星,看字重影。
他们商量着轮起班,你纹一段,我纹一段。彼此帮扶、相互鼓励着,挺过了最难熬的时光。
最终。
在外卖袋的簇拥下,在第三天的清晨时分。
纹身店老板亲手纹上了第二十九章的最后一段:“那是一种——以‘人生’为标准,将现实合理化的权能。”
至此,六位师傅看着全程没喊过疼的仁理,自行揭去裹体的一层层保鲜膜后。熟练的清洗血迹、涂抹药膏,口中还贴心的说着:“走路回家吧,给你省点钱。”
有的师傅哭了,有的师傅笑了。
在送别仁理时,他们全都发自内心的赞扬了一句:“兄弟你是真牛逼。”
……
回家的路上,同样熬了一天两夜的金主,仍在神经兮兮地小声念叨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该怎么活”。
一想到下次得到通行机会,再来「子叙事层」时还要麻烦他。
仁理便贴心的帮他开解:“你在这边好好写书。下次见面,你写一章我纹一章。”
看着如泰式恐怖片中,满身满脸纹着“巫术咒语”的仁理,贴心的安慰着自己。
「苦练上勾拳」的精神状态更差了。
“恩…?”
二人此时正并排漫步在人行道,仁理突然惊咦着停在了一间商铺前。
他的目光落在了路边馒头店的门板上,那里贴着一圈由红纸剪成的窗花。窗花的形象,是一条中国龙。
“这是什么…”看着沐浴在馒头蒸汽里,那有鳞有角、庄重威严的存在。仁理反复斟酌着措辞:“生物?”
“龙啊,明年是龙年。”苦练上勾拳看了眼窗花,又看了一眼芭比馒头的店招牌:“这窗花、对联,贴的也是真够早的。”
龙?龙年?
思绪至此,仁理提出一个问题:“十二生肖是什么?”
“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鼠牛虎兔蛇马羊猴鸡狗猪猫。”
两人一前一后说完,随即相视沉默了两秒。
接着仁理提出了第二个问题:“十二生肖渡河比赛,最后一个过线的是谁?”
“猪。”
“猫。”
“怎么能是猫呢?”
顺着这个问题,有件事再度得到了明确…
在仁理的世界,因为历史偏差没有产生「龙」的神话。十二生肖的渡河选拔赛,无龙参加。
被老鼠推下河的猫,顺势成了十二生肖的第十二位。
当两人讨论完十二生肖,恰好有个穿着绣龙外套的男人迎面走来。
看着来人衣服上绣着的过肩五爪金龙。仁理想起了他那件还留在厕所隔间里的,缝绣着过肩龙的盘扣黑上衣。
二者的区别是,仁理的过肩龙是过肩霸王龙。
不!
不对!
有地方不对!
仁理想起了来到「子叙事层」后,多次看到过一个地名杭█。
再是回顾起一路上看到的,写着各种地名的美食店招牌:《沙█小吃》《安█料理》《重█鸡公煲》《地道█北菜》《哈尔█水饺》《兰█牛肉面》。
仁理决定再确认一件事:“我们现在,在哪座城市?”
“浙█杭█。”
“哪个国家?”
“中███共和国。”
“哪个洲?”
“亚洲。”
“最近发生过什么大事?”
“甲流、裁员,拟造花萼双倍掉落、神话装备下月移除。”
……
仁理顶着全身的刺痒和疼痛,一路上询问了几十个有关「子叙事层」的问题。终是明确了两个事实:
第一,「子叙事层」也过年。这里的文化习俗、神话传说与仁理生活的世界相比,存在着许多类似「龙」的,大同小异的差别。
除此之外,「子叙事层」还有着完整的世界观和宇宙观。
思考至此,仁理想到了一种恐怖的可能性:
这个名为「子叙事层」的世界,这个满街都是《沙█小吃》《安█料理》《兰█牛肉面》的世界…
难道是「天路」,又或是「叙事层」。
以仁理生活的世界为蓝本,创造出的虚构世界?
…
听到仁理在心中:用正确的解题思路,得出了与事实截然相反的错误答案。真正的「上层叙事者」放下了悬着的心。
…
同一时刻,意识到从前小看了「天路」和「叙事层」的仁理。
回想着有关「龙」的情报,他问出了被强制遣返前的倒数第二个问题:“你知道应龙,或者烛九阴吗?”
“知道啊。”刷卡进入小区时,苦练上勾拳把手机递给了仁理:“你自己看吧,我也累了。”
手机屏幕上,是对方搜索好的信息。
曾在【非物质化龙】描述中出现过的,两位「概念龙」的信息,就这样呈现在了仁理眼前: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滑动屏幕,仁理看到了两张对应的图片:一条是黑鳞红毛的烛龙,另一条是背生青翼的雪白应龙。
不知道自己看的其实是《二创同人图》的仁理,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共生彩龙】化身「概念龙」的那天。是该选择化成应龙,还是化身烛龙呢?
察觉现在想这些还有点太早了。
仁理先是把手机递还,接着提出了那个…
导致他被强制遣返的问题:“对了,你知道「三十六」,或者「叙事层」是什么意思吗?”
对此问题,仁理得到了天路的直接答复。
【子权能:虚构之家,生效结束。正将「仁理」送离「子叙事层」】
在苦练上勾拳的注视下,仁理变成了光。
看着掉落满地的衣物,和周围那些看不到光的路人。
苦练上勾拳自言自语着:“傻孩子,有的问题不能问出口…”
“每一层叙事,都被更上层的叙事创造掌控。”男人嚼着触须,俯身捡起地上带有余温的衣物:“自你我相见的那刻起,我们便都是虚构的一部分了。”
……
2025年3月1日,23点58分
人类文明存续委员会,化龙岛分部-园区主楼,21层男洗手间。
仁理在「子叙事层」呆了快两天。但他的世界,时间只流逝了两分钟。
“通知各部门,友人不见了…”
在林狠说完:“联系本岛驻军,战备状态提升至二级。”的同一时刻。
变成月光的仁理,便纹着这个世界无法承受的神迹,亦是74676字的叙事层震撼,从窗外照了进来。
“通知各部门,友人又回来了…”看着化成裸男的月光,和眼前的灾难性场景。林狠及时改口:“并通告各分部,我们这里…保守估计,出现了文明毁灭等级的末日情景。”
林狠强忍着头疼把话说完时,他的通信官王冕早已昏迷。
换个角度再看。
洗手间内外,亲眼见到窗外照进来的那一束月光,渐渐变成了全身纹满不可名状线条的《裸体版仁理》的目击者。
除了部长级的黄芩、江夜、波粒,准部长级的林狠外,只剩林雪清还站着。
作为在场唯一的普通人类,林枫昏死的最是干脆。
黄芩先前给他套的两层【防火墙】,在仁理现形后的0.1秒内,便先后裂了开来。
得益于晕的利落、昏的干脆,煲仔饭效用仍在,又得到了认知滤镜的缓冲。林枫醒来后,仅仅做了半年噩梦。
相比之下,身为现象级禁忌的王冕,下场就惨了许多。
接收着林狠的指令,王冕忍耐着全身剧痛,比林枫多看了一秒:
他先是看到月光,变成了一位很像仁部长的裸男。
随即,王冕第一次在现实世界,而不是电视机里。亲身、近距离观测到了长着腹肌的人形雪花点。
当王冕还在思考着:“我是不是见鬼了?”时。
他的意志,便被裹挟着杂音,呼啸着涌来的雪花点。轻易击溃了。
昏迷时,王冕正好站在隔间外。他因此一脸平静的倒在马桶上,闭上了眼。
再看实力强一些的规则级禁忌,红莲。
她看到了完全不同的光景:
最初也是一束月光…
只是现实世界,以那一束落在瓷砖上的月光为中心,如镜子般碎裂了开来。
接着当空间分崩离析,就要连同红莲的意识一起撕碎时。
江夜,最先反应了过来。
“非概念级的全部撤离。”此刻的江夜,再顾不上那做戏用的打响指。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仁理身边的空气已被完全重建成了石壁。
石壁暂时阻隔住了,众人直视神迹的视线。
再是操纵气流,送走了昏迷的林枫、王冕,和半昏迷状态的红莲。
江夜这才看向了身后的黄芩…
因不断复制被稀释过上万次的黄部长,此时正扶着额头,强撑着没有倒下。
而另一边的林狠,其体表的活体血肉则皆如面圣似的,自行垂落在地。
林狠的精神状态,也因此变得极不正常。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诉说着疯狂的计划:“如果把这个状态的友人,送去各敌对势力的总部走一圈……所有难题,都能一次性解决啦!”
眼见两位同僚都深陷困境,江夜只得喊出了那个名字:“波粒!”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洗手间的墙壁上没有出现任何文字,取而代之的是江夜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不断重建着因受“带电血肉触腕”余威波及,而化作齑粉的石壁。
江夜打开手机,备注为《偷窥狂波粒》的用户,正发来一条条语音消息。
“字!”
“是字!”
“密密麻麻的字!”
“是来自【神性层面】的字!”
“是【人生】概念都压不住的字!”
波粒部长,急得都发语音消息了。
……
同一时刻,角落里被忽略的禁忌少女林雪清。
那个重度肌肉控的高中生林雪清。和她体内隐藏的概念级禁忌。
正紧盯着石壁间,仁理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和那一段段震撼人心的活体纹身。
几眼过后。林雪清身上的桃粉色连体紧身衣,便完全爆开了。
【提示:林雪清,被您的疯狂所折服,好感度+150。林雪清,当前对您的态度为:「食肉寝皮」】
【权能:社交,生效。好感度额外+350。林雪清,当前好感度:1275】
【提示:林雪清已是您的信徒,每日0点整,林雪清会为您产出:5000社交点数/天】
听着耳边的提示,看着脚下炸毛的黑猫,和角落抱着书包发抖的女高中生。
刚变回人形的仁理,察觉情况不妙。
再是听到,林狠竟在大声谴责着自己:“066部长你这副样子,要是到街上走一圈!都能把小孩给吓哭了!”
最后看到,连黄老都捂着脸,没有正眼看自己。
仁理突然很疲惫,这次他真的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在「子叙事层」经历过多次自我怀疑,还被六位纹身师纹了一天两夜。
仁理累了,仁理很疼。
仁理只是个无敌的普通人。
他现在很想睡一觉,哪怕只睡一小会儿。
箭毒蛙、金龙鱼、借大锅…
仁理今天解释的足够多了。
这次的解释,就等醒来后再想吧。至少今天,让仁理任性一次。
仁理如此想着,闭着眼笑了:“各位,我身上的字很重要,对我们的世界很重要。拜托大家,麻烦大家…抄写下来。”
为了不给同事们添麻烦,仁理在昏睡前自行穿上了衣服,走出洗手间,随后才躺倒在走廊的过道上。
困意袭来时,仁理听到了天路的提示。
【现在时间:2025年3月2日0点整,天路正为您统计今日的信徒产出】
【提示:开启「免打扰模式」期间,您共新增了161位信徒。常规信徒每位+10社交点数,社交点数+1610】
【剩余社交点数:710,271点】
【提示:您当前共拥有163位常规信徒,2位非常规信徒。常规信徒当日总计产出815社交点数。非常规信徒当日总计产出10000社交点数】
【剩余社交点数:721,086点】
【达成成就:重叠日,社交点数+10000,剩余社交点数:731,086点】
与提示声一同响起的,是窗外的鞭炮声。
是了,除夕夜过完,就是大年初一。委员会的同事们,有组织的在桦胧馆办公区各处,燃起了鞭炮与烟花。
看着烟花炸散时,照亮了窗外的夜空。
闻着空气中的年味。
回顾着漫长的3月1日,听着耳边传来了黄老焦急的声音:“送仁理去体检中心!”
仁理闭着眼,脑内浮现着家人的身影。
“等忙完了,就回家看看吧。”